她伸手想碰他,还没触及,就听见闻澈开了口:“抱稳我,别掉下去了。”
她顺势就抱紧了他的脖颈。
片刻贪恋罢了。
直到被放回北牖下的美人榻上,元蘅抬眼看着闻澈,仍旧一句话也说不出。
而闻澈已经褪了她的鞋袜,仔细地给她揉着伤处。
“伤药在哪?”他问。
元蘅指了位置,闻澈取来,将药油倒于掌心揉化揉暖,轻覆在她扭伤的位置。
分明过往什么亲密之事都做尽了,可如今却只是他的指腹揉着她的脚踝,便让她心里轻颤。待重新换了干爽的鞋袜,她才将脚收了回来,整个人都往美人榻的里面靠,刻意划开距离。
“多谢殿下。”
没想到她开口的第一句是这样的,闻澈似心中隐隐不满一般,顺势抓了她没受伤的脚踝,将距离重新拉近来:“你躲什么?”
他与过往很不相同。
近三年的风餐露宿,让他一身骄矜的贵公子脾性全然褪去了,没有少年瘦弱,而是一看便知在战场上饱经风霜。
元蘅没答他这故意找茬的话。反而问道:“江朔苦不苦?”
闻澈笑得很轻:“你在意么?”
若不是脚受了伤,此刻元蘅绝对要起身就走。可是闻澈就这般半蹲着仰面看她,目光中那些流动的情绪浓到遮掩不住。
见她不答,闻澈又问:“这些年我写给你的信……”
“没看。”
元蘅这次直截了当,“殿下不要再往下官府中送书信了,传出去,不好。”
不好?
闻澈怔了怔,开口时声音低沉许多:“哪里不好?”
“殿下此番回启都,合该要议亲了。若是传些闲言碎语出去终究不好。下官还是希望殿下能觅得良缘,莫要……”
莫要痴心枉费……
但她没能说出口。
“战时粮草自凌州运出,为避人耳目特意没走官道,所以绕道保原山,过山之时,徐舒说有人暗中相护。是你让人去的吗?”
元蘅沉默了会儿,道:“那是国事,国事为重。”
闻澈却反问:“国事也分什么事,你一个礼部侍郎,要你多管江朔军粮之事了吗?你就这么心狠,说一句是担心我,能怎么着?”
栽赃
元蘅的心蓦然剧烈地跳动起来, 可是却仍旧将唇咬得紧,铁了心不肯多说出一句别的话来。
隔着近三年的分别,这话无论是说者还是听者, 都觉得可笑。
有什么资格说担心呢?
她固执地将自己的脚从他掌心收回来,彻底远离那一片烫热:“只是国事, 此事是经陛下思虑后下的旨意, 下官只是照做,殿下不信大可去问。”
外面雪下得绵密, 可房中的地龙烧得很旺, 轻淡的熏香微暖, 氤氲着缥缈缠绕着两人, 将那些疏离的话全然接住, 显得没那么绝情冷淡。
闻澈道:“你怪我当初负气出走, 不告而别, 对么?我可以解释的,我没想再也不见你, 我是没想到此行会三年不回,我……”
元蘅微微抬了眼皮, 眼底的漠然看得闻澈心惊。
她的嗓音那般轻:“殿下, 前尘往事如孩童嬉闹, 不必执着了。”
他宁可她责怪,哪怕是生气不理会他也好。总好过今日说出如此绝情之言。
那容与, 也是前尘往事么?
那为何这桩前尘往事就可以执着……
但闻澈没问出口。
自取羞辱之事已经做过了,心知肚明的道理实在不必再要她刺自己一回。
门帘在此时被挑开, 迎着风雪入了堂中的宋景话说了一半:“蘅妹妹, 我想起来……”
说不下去了。
面前这场景着实将他震惊住了。
他进来的时机着实不怎么好,以闻澈眼底这欲与愤交织的情绪, 以及房中这微妙感伤的重逢氛围,只怕下一刻两人就要缠吻在一处了。
才挑起门帘的手僵住,宋景识趣地将它又重新放回去,道:“我忘了我要干什么来了……让我回去想想……告辞告辞……”
“表哥!”
糟得很,元蘅还是将他叫住了。宋景干咳一声,觉得现在闻澈肯定想撕了他的心都有了。他再度进了房中来,闻澈已经起了身,面上什么都看不出来,像是方才什么都没发生。
元蘅扶着美人榻的边沿费力站起身来,想将棋谱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