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蘅强撑着虚浮的步子朝外走,想要去园子里透口气,也好醒醒酒意。
外面起了风,清凉的夜风灌来,确实将元蘅的醉意拂散不少。沿着府中池塘没走多久,元蘅发觉自己随身的玉佩不知掉在何处了。
她只得顺着来时路往回走,一边拨开丛生的花草去寻。
途径后院廊下的时候,她忽然听得一声声女子的低泣,像是被雨打落的海棠,柔弱又无助。
元蘅不明所以,也不敢多听,正欲加快了步子离开,却听到了男子尽力抑低了的话语。
“你别哭……”
熟悉的声音落进元蘅的耳中,她的酒意霎时醒了大半,像是有人重重地给了一拳,心口闷痛异常。
夜宿
元蘅在原地站立了许久, 觉得酒意分明醒了,却又希望着自己还醉着。
房内女子的哭泣几乎一刻未停,让人听着抓心挠肺。而闻澈却只有方才低低的那一声, 之后便再无声息。若不是格外熟悉,元蘅几乎会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她往前走了几步, 停在了门前。
纤细如葱白的手轻抚上门框, 单单是站在这里,便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克制和心力。半晌, 她正欲施力推门, 却发觉这门被锁上了。
是从外面锁上的的。
那种铺天盖地的震惊情绪缓缓退去, 元蘅捏着这枚铜锁, 恍然清醒过来。
正逢上漱玉找了过来。
在漱玉看来她只是静站了片刻, 随即两步走了过去, 将漱玉腰间的佩刀一把抽了出来, 不待漱玉反应过来,便一把劈开了门栓。门坏了, 铜锁如同虚设一般坠在了地上,滚在了元蘅的脚边。
她将刀扔回给漱玉, 双手推开了门。
房内的熏香暧昧呛人, 是有人刻意调制的情香。元蘅下意识用衣袖捂了口鼻。
轻纱帷帐中躺着方才低泣的女子, 一瞧见有人闯了进来,这女子怔愣片刻, 以锦被掩面痛哭了起来。
元蘅认得她,是裴江知的二女儿。
拔步床上只有这个裴二姑娘。
没有闻澈。
元蘅回神看了一圈, 才在角落里看到扶额而坐的闻澈。
他一身宝蓝广袖长袍严整, 人看起来却似有病容一般。在元蘅进来之前,他正费力地揉按着自己酸痛的鬓角, 面上的疲倦烦闷根本遮掩不住。
闻澈初始听到人推门也很震惊,直至看到是元蘅,那种情绪便更浓烈了。
他起身想要走过来,脚步却虚软无力,几乎是踉跄着过来将元蘅拥进了怀里。
元蘅没推开,也没出声。
他想解释,又不知眼前的乱象该从何解释说起。他只是想抱住元蘅,说一句:“我,我没有……”
漱玉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便看到了拥在一处的两人,当即红了耳侧背过身去不看。
若是仔细去看,元蘅的眼尾还带着红痕,像是方才劈门而入,已经是她压抑了许久的冷静。
她推开闻澈,微微仰面看他,迟钝许久才轻声道:“待会儿再说你。”
说罢,她走向拔步床上哭泣的女子,将自己的外衣解了下来裹在女子身上,轻手抚掉她眼角的泪痕,声音放得比方才还轻柔:“裴二姑娘是么?别哭,没有旁人来,你且安心跟我讲一讲发生了什么。”
裴二姑娘哭得断续,根本不能停下来好好说话。元蘅知道闺阁女子尚未嫁人,结果被人与外男锁在一间房中,内心有多恐惧。
元蘅抚了她的后背,以示安抚。
“我……”
裴二姑娘将元蘅的安抚听进去了,才抽泣着出声:“我是爱慕殿下,但……”
闻澈在一旁听得心中慌乱,担心被元蘅误解,想要凑过来解释。谁知元蘅只是回眸冷了他一眼,他便不敢再过来了。
元蘅抚着裴二姑娘的肩,声音又低了:“但是怎么?”
“但不是我让人锁的,也不是我让人搁的情香,不是我……”
她只是在房中歇息,压根不知发生了什么时便瞧见了误闯入房中的闻澈。惊惧之余那情香便被人从外吹了进来。
早就听闻裴府的千金生得一副好姿容,如今眼眸含着水色更是楚楚动人,细嫩柔滑的肩颈上铺着如瀑青丝。想来是这浓郁的情香的缘故,烛火一映,她的颊边尽是艳丽的霞色。
元蘅小心地给她裹紧衣裳,回头交待漱玉去请郎中,还嘱咐一定要避开府中宾客,不要此事外传。
元蘅扶起这裴二姑娘,道:“先离开这间房。我若再来迟片刻,只怕推开门的就不是我了。”
再来迟片刻,只怕闻澈与裴二姑娘同处一室之事就能传遍启都。那时为着姑娘的名节,可不是要即刻完婚,谁还听辩解之言呢。
照顾裴二姑娘一直到深夜,元蘅才空闲出功夫去见了裴江知。有人想要暗害下手,冲的就是裴府和凌王,自然没有瞒着裴江知的道理。
裴江知震惊之余是自责,竟不知自己忙碌儿子的婚事,没有注意到女儿出了这样的事。
宾客尽散,而裴江知却一脸沉色地端坐堂中,审问着今日看顾裴二姑娘的下人。
在家宅中险些出了这样的事,甚至还攀扯到了凌王,就算是裴江知盛怒,此时也要连连向闻澈赔罪,摆明这一切并非是自己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