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邵投射向的视线陡的变得冷厉,当场就动了手。他虽自幼中毒,但骑射武艺并没有落下,养母岁夫人对他要求极高,还特意给他请过武艺师傅,教授他的凌叔是江湖刀客,虽没能教他几年,但也学了不少,后头长久自己练着,他功夫并不差。只是常以病身示人,都真以为他是风吹就倒的文弱人了。
元域显然也对他这个二皇弟不够了解,被揍得毫无还手之力,
“她不需要做那些,”卫邵踩在鼻青脸肿的元域肩头上,右手手肘横抵在腿上,半俯着身,在对方怒目之下,扯出冷笑,“我伺候她就行了。你懂吗,废物。”
他冷垂着眼,看够了元域挣扎,才直起身来,做回素日清然文雅的样子,慢条斯理的说:“长兄,文治武功,你这武艺不太行啊,我也没怎么动手,你怎么就成这样了。时辰不早了,今日切磋就到此为止吧,长兄若有意,我们改日再约。”
说罢掸了掸衣袍,径直离去。
背后还隐隐传来元域忍着痛,气急败坏叱喝宫人的声音。
看元域被打的时候,沈云西自己也忍不住在被子底下踢了踢,虚空踹了他一下。
对着空气出完气,她便支身趴在卫邵胸膛上,目光灼灼地凝了凝他,然后弯着眼去蹭他的脸。
这是她很高兴的时候,最喜欢做的动作。
卫邵也不知她怎么突然高兴成这样了,但也乐得抱住她,任她闹了。
◎哎哟太子,我的儿啊!◎
夜色融融, 这方夫妻二人言笑低语,内廷东宫里也与洵王府一般,仍未歇灯。
东宫继德堂中, 太子妃姜百谊斜斜坐在铺了锦茵垫的交椅上,她是个静不下心,也沉不住气的,隔一时就换个姿势, 心烦地竖曲着手,拨弹染了大红的长指甲。
那无礼的,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做派,让太子青胀的脸皮都抽动了起来,这一动又扯到了伤口,疼得他狠吸了一口凉气, 登时气火上冒, 扬手便把正在擦药的内侍打开。
冲姜百谊咬齿喝道:“你就是这样做太子妃的?!”自己丈夫在受疼,她倒是悠哉得很!
自上次闹开了后,姜百谊在元域面前再不装什么端和淑静了。
她眼皮子一挑, 眼白翻怼过去, 反刺道:“你就是这样做太子的?被人揍得屁滚尿流, 还要咽下这个哑巴亏,你还有脸冲我撒气。说出去, 我都嫌丢人。”
姜百谊口上说着丢人, 面上也随之泄出一抹无语:“我看你是没盼头了,比你那二皇弟差得远了。”
这一句生戳了元域的肺。
他最厌人拿他和元邵做比对。
尤其厌恶别人说他不如元邵!
他比元邵年长五岁,在元邵出生前, 他是十一皇子府唯一的孩子。
当时庆明帝在先帝面前很得脸, 他作为庆明帝的独苗又是长子, 先帝也尤为爱疼他这个皇孙,他被宫里宫外尽宠着,说是宝贝疙瘩都不为过,也是在那时被养大了气性。
直到元邵降生了。
和庆明帝不同,先帝对殷家极为看重,在经了几个儿子打打杀杀争位置后,看看跟在皇子们屁股后面各方站位的朝臣,再看看坚定地追随帝王意志的殷家,先帝感慨万千。
殷家这一群莽夫,就长了一张很忠正的脸。
脸忠正,心也忠正,啊,朕的肱骨之臣啊!
先帝一直对殷家大放恩荣,和殷家老太爷老兄弟俩,好得能抵足而眠。
是以,当元邵这个留着殷家血脉的皇孙降生时,先帝高兴得直捻胡须。
再加上元邵自娘胎里便带了毒,生来体弱,先帝对这个孙儿更是又爱又怜。
从前凝注在他身上的一切,被彻底转移开了。
元邵自一出生就威胁到了他的地位。他们生来就注定了是死敌!姜百谊作为他的女人,却当着他的面儿,说这种话,这不是掏他的心肺是什么!
元域忿火中烧,抬脚就踹了床边的小几。药碗、汤盅一系列零碎的东西全被踹到了姜百谊身边,碎瓷飞溅。
姜百谊被他这副气涌暴躁的狰狞模样吓到了,她慌忙站起身,两步后退,扭头就跑了。
她自来就是个只管自己快活的,可不管后面的洪水滔天。
元域:“……”你他妈的!姜百谊!
有气没处撒的太子气急败坏,踹了不少的东西,继德堂内噼里哐当的响了半夜,伺候的内侍宫人们全挨了罚打。
而宫女纹儿追着姜百谊回了寝殿,纹儿近日发愁得瘦了一大圈,此刻更是忧惶不安,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太子妃,您和太子殿下这样下去,日子还过不过了?”
姜百谊不在意地坐回到软床上,她背后华帐上金丝织就的鸾鸟高飞,羽翅正在眼角后方,把她那傲然的气势拉得更足了:“他还要靠我们姜家,他能把我怎么样?”
她指指槅窗外:“你看他,他心里有数得很。”
她张口就是我们姜家如何如何,爹娘如何如何,纹儿深觉心累,这位主儿自小被宠得无法无天了,端的是不知天高地厚。
纹儿努力地稳住表情,跪坐在床前脚踏上,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太子妃,奴婢读的书少,却也知道鸟尽弓藏,卸磨杀驴的道理。”
“如今太子殿下是用得上咱们姜家,须得老爷夫人出力,他面上自然万般宽忍,可内里必定有积愤的。若太子殿下来日登临高位,忆起而今气火,他如何还容得下您呐!”
纹儿言辞恳切,姜百谊却不放在心上:“我看他压根儿就没那个机会。”
看他今天那惨样,就不像是个有出息的。也就太子的身份拿得出手了。
纹儿:“……那就更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