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挨了一下,她又立正了身子,继而退后了两步,盯着树下的那几株明显比别处矮小蔫巴的花草。
她沉思顿刻,取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敛裙蹲下,专心地刨起土来。
哐哧哐哧的动静吸引了其他几人。
裕和郡主拴好马匹,转头就见女儿搁地上扒拉,她柔笑道:“朝朝,多大了,还玩泥巴呢。”
沈云西摆头,仰起脸,严肃地说:“这下面有好东西。”刚才她碰到的那棵树就是见证者。
原二夫人往那头颅骨上一瞄,脸白白的说:“你说的好东西,别不是底下那半截身子吧。”
这话一出,又引得关玉珂发笑。
只有吕小姐眼一亮,对沈云西的话深信不疑,飞快地跑了过来:“苏夫人,我来帮你。”
沈云西冲她抿唇笑,两人哼哧哼哧的干劲儿十足,旁边原二夫人和关玉珂干站了半会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不信,却也上来帮忙,当是作陪了。
裕和郡主没掺和小辈们的玩乐,在边处笑看着,间或悠闲地望望天,看看景。
天蓝云白,清风和畅,是再寻常不过的风光,但自与沈万川撕破脸分开后,经了一段时间的休养,她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有母亲慈爱的陪伴,有儿女乖巧的孝顺,有姐妹好友的关怀,她就像回到了闺阁时期无忧无虑的时候,看这世间万物处处都透着美好期待。
裕和郡主心神舒泰,正兀自感怀,关玉珂几人压抑着惊喜的呼声传了过来。
“还真有好东西,苏夫人不愧是你!”她就知道苏夫人灵机妙算,内有神通,无所不知!
“三弟妹,你真神了你,别不是你故意把东西埋在这儿,哄我们开心的吧?”
“哈哈哈哈,好多金子!你们大梁的猎场原来还是藏宝的地方。”
沈云西:“应该是那白骨生前埋的。”那个倒霉蛋才把金子埋好,人就被虎狼给嘎了。白便宜了她。
裕和郡主听糊涂了,走前去一看,就见那块被她们挖开的土坑里,金灿灿的一片,直晃眼了。
裕和郡主都给看呆住了。
沈云西也高兴,天上掉钱,意外之财,还是挺丰盛的一笔,想不高兴都难。她甚至觉得自己以往把异能用错了地方,她怎么就没想过用来寻宝呢!
沈云西美滋滋地把金子分了,见者有份儿。大家都不是缺钱的人,但自己挖出来的,就有种特别的成就感。
几人用搭在马背上的布袋装了金子,说说笑笑的回了长杨宫,往偏殿清理泥污,整理着装。
离夜宴尚早,裕和郡主有些乏累,在偏殿歇息。沈云西替郡主娘合好殿门。
廊下绢纱琉璃的彩绘宫灯垂坠着明黄的穗子,在穿廊风中起起落落的飞扬。
和着隔壁房门里传出来的、高高低低的训斥声,正踩在点儿。
沈云西不是故意想偷听别人说话,实在是这些建筑的隔音效果太差,她听力太好,那些声音直往她这里钻。
“你做了太子妃,飞上枝头了,就觉得了不得了是不是,可别忘了你这是托了谁的福!没有老爷和我,你以为你有这个福分?”
浑沉的女声急语呵叱,吐出来的话就跟炮仗一样劈里啪啦的,根本不给人插口的机会。
“事情就按信里说的办,错了的东西,就该重新摆正了!你最好听话一点,不然我有的是法子收拾你!”
那女声冷哼地丢下这句话,拉开房门,疾步走出来的是位中年妇人,身着洒线绣宝花纹的大袖衫,脸拉得老长。她似是正在气头上,没注意到朱红大柱后的沈云西,从另一边去了。
她没看到沈云西,沈云西倒将她看了清楚,这妇人她在关玉珂处见过。正是太子妃之母,丞相之妻,姜家夫人代川莲。
姜夫人前脚刚走,头戴孔雀衔珠钗的太子妃姜百谊后脚也出了房门来。
太子妃眼生得细长,眼尾天生的向上扬,这是自带气势的长法,但偏她眼神实在没有锋芒,眉宇间又是一派沉寂的顺和,硬将那股凌厉感削减了。
看到沈云西,太子妃愣了愣。
沈云西向她行礼。她颔首之后便离开了,并未问责一句。
姜夫人和太子妃分走两侧,丝毫看不出传言里的母女情深。
沈云西在台阶上站了须臾,估摸两方都走远了,才出去。
下午宴席将开,在围场狩猎兜风的人都回来了,安国公和卫二爷跟着同僚说笑,收获颇丰。沈云西踮起脚,引领而望许久,没找到卫邵,问起卫二爷,才晓得卫邵身上不舒服,回庄子去,不参加今日的宴席。
不舒服?沈云西皱起眉,最后找到裕和郡主说了声,也先行回去了。
原二夫人见她远去,笑着和卫二爷说:“看我三弟妹,饭都不吃了。我们三弟啊,这大半年真是苦尽甘来咯。”
安国公卫智春闻言,扯着脸皮玩转手里的酒杯,眼角的余光瞥向上首的帝王,他面上风平浪静,但另一只掩在袖中的手,却死力地攥成了拳头。
殷皇后四下找寻儿媳,白临花与她悄语禀报。她舒心一笑,没再过问了。
沈云西回到庄子也不过才黄昏,她进到暂住的院子里,见卫邵正倚坐在榻上,神色淡和地看书,她支手去探了探他的额头,
“你什么地方不舒服,叫大夫看了吗?要不要明日请玉珂来?”
卫邵见她突然回来,不禁一笑,说道:“我没事。”只是离二十年之期尚有两天,他那所谓的父皇,可不愿现在就见到他。这宫宴他自然是去不得的。
“朝朝怎么回来了?这会儿长杨宫宴才刚开始才对。”
沈云西接过荷珠递来的帕子擦手擦脸,脱了外衫,才上榻去,她跪坐着,认真地与他说:“你一个人,我回来陪你。不能大家都开心,就你孤零零。”
她总是能一本正经地说些怪叫人心热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