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季六月,沈云西并不陌生。这女郎和她兄长季五年都是卫邵的手下,比起木头似的大块头季五年,季六月明显要和气得多。
“你怎么来了?”沈云西问。
季六月并未往里来,在帘外先拱手做了个礼,才回说:“公子让属下到夫人这边来当值,府里的侍卫总不尽心,出了门什么人都拦不住。”
季六月比他木脑子只会看话本子的哥哥聪明得多,她很会揣度上头主子的心思,公子会让她到这里来,显然三夫人在公子那里,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了。
她恭敬地做足了礼仪。
沈云西本来今日打一睁眼还没想起过卫邵,听到季六月的话,她托着脸颊,“他现下在府里吗?”
季六月:“公子往书院去了。”
昨天不是不舒服得很吗,为什么不在家好好休息?他们家很缺钱吗?上工不至于这么积极吧,连身体都不顾了。
沈云西眉头皱了一下又松开,她想了想问道:“我能去吗?”
季六月飞快地看了她一眼,低下头说:“夫人若想去,自然是可以的。”
“那就去。”沈云西丢下笔,红药宫大本营距梁京甚远,离他们过来还有段时候,话本子倒不是很急,“我去看看他。”顺便去书院蹭个御膳。
这都是好久以前的计划了,择日不如撞日,干脆就今天。
沈云西坐着马车前往应天书院。
国公府门前恢复了往日的安宁,只是空气里还有淡淡的血腥味在风中溢散。
沈云西在车内翻看京里最近流行的其他话本子。
大抵是从她这里获得了灵感,如今的话本子市场,再也不是从前清一色的穷书生与狐妖鬼、穷书生与富家小姐这类了,而是重生的、种马后宫的、兄妹、姐弟、小妈文学的,诸如此类的题材如雨后春笋,冒个不停。
沈云西陷入了话本子的海洋里,无法自拔。
马车穿过大街小巷,从鱼儿胡同口缓缓驶过。
此时的胡同里,庆明帝正轻抚着沈姑母的脸,出神的眼里尽是痴迷。
今日休沐不必上朝,他昨夜怎么也睡不着,一早就出宫往这里来了。看着这张脸,庆明帝因太子皇后纠纷和白月光忌日刚过,而烦躁涌动的心火稍稍平息。
被他盯着的沈姑母也心不在焉。
为应付秦家的族亲,她一夜未眠,想着被秦家三叔公夺去的钱财,和女儿的怨恼,不由得心生委屈。
秦家欺人太甚!
真当她们是好欺负的!
沈姑母几番克制起伏的心绪,握住了庆明帝的手,委婉地诉苦,“老爷,可给我作主。”
美人黛眉染上苦闷,泪盈于睫,幽然欲泣,衔了一丝苦笑,怎么看都美得动人。
但庆明帝却是瞬间清醒了过来,他扳正了她的脸,眯着眼阴沉地瞧了许久,喝道:“不许哭!也不许求朕!幸芳从来不会做这种表情,也从来不会开口求朕!”
在男女之事上无往不利的沈姑母震惊地张开口,呆在了原处,幸、幸芳是谁?
大太监田林在听见里面的话声,摸着腰间的杏花荷包,口上啧了啧,看他们这皇帝老爷,找替身还要求这么多。
◎她只是自己想吃◎
皇帝的态度和出口的话语, 让沈姑母惊恐不安。
这一惊乍,落在庆明帝的眼里,就更破坏氛围了。
庆明帝不悦地甩开她的脸, 他也不装了,站起身,居高临下,视线变得森冷起来:“沈氏, 你要明白自己的身份。替身就要有替身的样子,能做幸芳的影子,是你百世修来的福气。要不然,你以为,一个和亲兄通奸的淫|妇,朕凭什么留待你?”
凭什么?凭的不是爱吗?
到头来, 竟是为了她这张脸么?
沈姑母前头本来是装的, 这会儿眼泪是真下来了。
庆明帝言语中的鄙弃和无情让她怔忡难堪。
可在男人可怕的注目和皇权的威严里,她又箝口结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只有豆大的泪珠儿, 骨碌碌地脱眶而出, 止不住地直往下滚。
庆明帝不耐地拉下眼角,冷哼一声, 叫道:“田林!”
吹着小风儿的大太监田林, 忙端起恭敬的神态,推门溜进屋里来,“陛下有何吩咐?”
“给她另找个地方安置, 从今日起, 不许再叫她见任何人, 省得叫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乱了心神,坏朕兴致。”
庆明帝专横地下达了命令,继而不悦地甩袖离开。
皇帝这种生物,尤其是庆明帝这种人,向来以自我为中心,宫中的嫔妃牵连前朝,他不得不费心思权衡,但如沈传茵这样的,于他不过蝼蚁。
他九五至尊,王朝之主,又怎么会考虑在意一只蚂蚁的喜怒哀乐。
区区玩意儿罢了,只需要让他快乐就够了。
庆明帝一句话就定了沈姑母的未来。
沈传茵不是傻子,如何会听不懂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