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幕下,森森绿光在水面上时隐时现。
恶臭随着晚风再度扩散,防汛堤上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呕吐声。
北桥分局的一众刑警窝在两台警车里,门窗紧闭,杨俭哭爹喊娘地蹲在车后吐得两眼发黑,拍打车窗:“让我上车!”
“兄弟!为了群众,委屈你了!”车上,杨俭的同期警刘彦昌隔着玻璃,义正严辞,“万一你上车把我们都放倒了,明天谁来维护海沧的治安。”
杨俭气得跳脚,边朝碎石滩走,边回头痛骂:“放屁!少冠冕堂皇!哕——你们就是嫌我臭了!”
就现在这个局面,那个去抬尸的幸运儿,显然只能是他了。
谁知道简沉在霍无归背后,匆忙阻拦道:“霍队,等等!”
霍无归连头也没回:“我说了,不想干就走,你可以回去跟你爸吃饭了。”
两台警车里所有眼睛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谁都知道北桥的老局长,如今的市局副局长管弘深,是简沉他爸。
霍无归这话,很难不让人觉得,他针对的不仅是简沉,更是管弘深本人。
“霍队今天吃错药了?”刘彦昌小声嘀咕,“对老领导的儿子都这么不近人情?”
实习女警赵襄一脸笃定,言之凿凿:“你懂什么,霍队最讨厌搞裙带关系的人了,这叫铁面无私懂吗。”
“肤浅。”身为警二代的副队杜晓天压低了声音,小声透露起内幕消息,“管局在北桥的时候,霍队就跟他不对付,这是私人恩怨,你们甭掺和了。”
江边,杨俭不情不愿地穿好鞋套,挪了过来。
简沉无奈道:“等一下,那不是三具尸体,是四具,我看见了四双手。”
“不止——啊呸呸呸!”杨俭下意识吸了一口凉气,肠胃立刻翻江倒海,又干呕起来,“呸……哕……不止三具?”
原本朝着江面的手电,随着他手忙脚乱的弯腰,照向了简沉和霍无归。
简沉瞥了一眼霍无归,发现他并没有意外的神色,像是早就有所察觉。
简沉:“……”
所以这人早就做好准备下去四次了?
在漆黑夜色和手电的双重夹击下,简沉痼疾难医的眼睛红了一圈,微微闪着点生理性的泪,额上泛出涔涔细汗。
“手电别乱照人。”霍无归冷不丁朝举着手电的杨俭道,“照尸体!”
杨俭下意识垂下手电,旋即一愣:“啊?”
前阵子市里比武,秀了一手强光瞄准三分钟不眨眼的,难道不是他霍队吗?
终于被解放了双眼,简沉犹豫了一下:“谢谢,但要不还是再叫个人吧。”
杨俭捂着口鼻嚷嚷:“简法医,不用心疼我,哕……我可以多跑几趟……”
“倒也没有,只是毕竟在江面上,尸体又缠绕在一起,难免会有晃动,不太安全。”简沉加重了语气,强调道,“而且水草上可能存在线索,最好不要破坏。”
霍无归像是认同了这个说法,不再坚持什么,三两步跳上防汛堤,走到了警车前。
车里,杜晓天还在鬼鬼祟祟讲故事:“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十七年前,管局破获的那起绑架案,霍队是其中一个受害者。”
“听说管局为了抓绑匪,延迟解救行动,导致另一个人质至今下落不明。”杜晓天说得头头是道,绘声绘色,“霍队嘴上不提,心里记恨着呢。”
杜晓天越说越来劲,声情并茂,突然余光一撇,猛地闭上了嘴——
霍无归面如寒霜地站在他背后,敲了敲车窗:“再下来一个。”
空气顿时凝固了。
“杜晓天,你来。”霍无归毫不停顿继续道,“其他人,附近加油站、收费站、公交车站的监控调了吗?目击者问话、周边村民摸排,还要我催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