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门后, 魏临的脚步堪堪停住, 目光直视过来,这屋里的摆设色调偏暗,桌椅全是漆黑色的,沈云簌一身湖绿色裘衣, 显得格外亮眼,明艳。
虽说上次不欢而散, 让他落寞了许久,可见她的一瞬间,所有的疲惫都已经消散,他的心如枯树逢春,长出细长青翠的藤蔓枝条,郁郁葱葱。
只一眼, 顿觉得魏临的双目光犹如冬日里烧的旺盛的炉子, 整个人都在发烫, 于是转脸过去不看他。
他们似乎又回到最初见面时的状态, 一个拘谨,一个无措。
魏临轻咳一声,掩饰尴尬,来到上首的椅子前坐下来,又示意沈云簌坐回去,声音低哑的问道:“你来寻我有何事?”
“我来送一些过冬的衣物和一些取暖的物件,我听外祖母说,表哥这几日都未回来过。”沈云簌说话的间隙看了魏临一眼,见他看过来,忙收回目光,避免与他相视。
看他满脸疲惫,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导致没有休息好,她可不想当这个罪人。
“差人送来就好,何必你来跑一趟,见了我,岂不是让你心烦。”凉凉的声线带着些嘶哑。
魏临的话里不乏怪罪之意,还真是在为那件事耿耿于怀,他手段毒辣,心眼还小,若是再惹恼了他就不值当了,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小女子亦能,今日来定要把这件事化解了,沈云簌软了些语气道:“四表哥,那日阿簌有些醉意,若是说了什么冒犯的话,做了无礼的举动,还望你不要在意。”
魏临眸光微亮,瞧着沈云簌道:“明明是我冒犯了你,何故你来跟我道歉?”
还不是你家大业大,惹不起呗,这话也她只能在心里想想。
“感觉那日惹恼了四表哥,若不然,你为何一连几日都未回去,另外祖母让我转话,要你得空回去一趟,有事与你商议。”
他怎会不想回去,依照沈云簌的性子,一定会如老鼠见了猫一样躲着自己,只是今日没想到会主动来寻,她能过来,怕是祖母在背后推波助澜,他这点心思,怕是祖母已经猜到了。
魏临问道:“你希望会表哥常常回去吗?”
沈云簌轻咬了一下唇,有些难为情的道:“外祖母希望四表哥常常回去。”
“你想常常见我吗?看着我的眼睛回答,不要撒谎。”
沈云簌抬眸,把之前反复想过许多次的话说了出来:“四表哥,我只想把你当成其他表哥那样的尊敬,之前的事我们彼此都既往不咎,这两日,我同外祖母好好商议一下,我搬离镇北侯府,回琉璃巷去,不在惹你心烦,往后你可常常回去。”
本以为近水楼台先得月,奈何这一弯明月要走了。
魏临虽面色从容,心里却犹如万马践踏,没想到这几日竟然生出要离开的心思,那日的确鲁莽了,以至于这段时日给沈云簌的好印象荡然无存,她应该觉得自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否则,怎会急着要走。
良久都未见魏临有反应,沈云簌问:“四表哥,你怎么不说话了?”
魏临轻叹一声:“我在想,你若走了,祖母该有多难过,只是因为我的缘故才要走的?”
“当然不……全是,主要是想爹爹了。”虽然这个理由有些牵强。
魏临手肘撑在桌子上,手指揉了揉眉心,思量了一会道:“你怕是还不知道,沈大人这两天就要去乌和镇,来回至少……半个月,你一个姑娘家,独自住在琉璃巷不太安全,在镇北侯府多热闹。”
“表哥多虑了,不会不安全,阿簌本就喜欢安静,热不热闹真的无所谓。”
话都说到这份上,劝阻的话已经毫无意义了,魏临转换了商量的语气,认真道:“阿簌,这本是朝廷之事,但考虑到沈大人的立场,我还是告知你,沈大人接受了前工部侍郎的烂摊子,本就已经焦头烂额,昨夜大理寺抄了兵部李大人的家,这位李大人曾经没少去琉璃巷拜访,但都被沈大人拒见了,若是和他结交,今日必受牵连,你回去琉璃巷,定有人想法设法的跟你套近乎,你刚来京都不久,很多事情都不了解,怎会知道接近你的人有什么目呢,可在镇北侯府就不一样了,没人敢来寻你。”
沈云簌明白了,魏临怕自己被人蛊惑连累父亲,想得还真是周全,方才听他的话里说夜里抄了李大人的家,那他一定是夜里忙的无法睡觉,也就是说今日的疲惫之色跟她无关,是她多虑了。
“表哥,你昨日忙了一宿吗?”
“是。”魏临心里有些欢喜,难得她能看出来,看来还是有些在意自己的。
“那我就安心了,我还以为表哥因我的事烦心呢,这么看来表哥已经想通透了,我们的那些事,就当不存在过,可好?我还是会敬重与你,你也收了那些不能有的心思。”沈云簌小心翼翼的说完,抬眸看了魏临一眼,只见他从容的的脸慢慢的皱成一团。
敬重?收了心思,沈云簌此番来应是郑重的回绝他的一番情意了。
说了这么多朝堂之事,本想稳住她不走的,该听进去的话没听进,不该听进的话倒是挺会放在心上。
若他强硬下去,真怕把人彻底丢了:“我若以后不提,就当那日醉酒胡话,你还走吗?”
“走是一定要走的,毕竟镇北侯府不是我的家。”
“怎么就不是了,你若想的话。”
若是嫁了他,就名正言顺的是镇北侯府的人,他会护着她一辈子,可这些话也只能在心里想想。
魏临无奈,也只能继续用祖母的名义挽留:“表妹,希望你懂事一些,祖母年岁大了,她老人家最受不得与人有隔阂,你现在走,她老人家会多想的,你若不想见我,往后回去我尽量避开,不让你难做。”
“……”
魏临起身,缓步来到沈云簌面前:“那日的事是我不对,若是还在怨我,你现在可以随意打我骂我,任你出气。”
说到这里,似乎和预想的不太一眼,她想着魏临应该很生气,她替外祖母递了话就离开,或者把话说清楚些,也斩断这层不该有的关系,可看魏临现在的状态,似乎一点也不怪她,好似想修复他们之前的关系。
“不怨了,我该走了。”沈云簌想要起身,可魏临离得太近,站起来,势必会碰到他,被魏临这么瞧着,感觉怪怪的:“我能走了吗?”
魏临退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说道:“表哥还要告知你一件事。”
“何事?”
“那日,知道那日我为何去满凤楼吗?”见沈云簌投来好奇的目光,魏临继续道:“因我知道太子也在,他应是对你怀恨在心的,他和魏瑶的事让你撞见了,依照我在大理寺办案多年的推理来看,太子一定认为你告了密,才导致魏瑶远去明州,这其中牵扯到曹家和皇后的事,关系复杂,话说话来,你告了密,依照太子睚眦必报的性子,定然想方设法的报复回来,你……会很危险。”
“他若记恨,澄清便好了,一国太子,不至于跟我一个小女子计较吧。”沈云簌依稀记得太子那日文雅有礼,只是略同她说了几句客气的话,其他也没做什么事。
“表妹,要么说你单纯呢,太子与南佳县主关系匪浅,他出现在那里可不是什么巧合,以后尽量少出门赴南佳县主的邀请。”
沈云簌点了点头,正要走,却被魏临摁住了手臂:“急什么,还没说完呢。”
今日魏临说道事情太多,她得回去好好想想,哪些是真那些是假,她有自己的判断,魏临的话不能全信。
“还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