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宝说,晓苹烦透这份工作,人家还羡慕不来。赵晓苹说,谁要,我让把谁。玉宝说,讲气话有啥讲头,赵晓苹不搭腔了。
外面街道传来叫卖声,棒冰吃哇,奶油雪糕,赤豆棒冰。棒冰吃哇,奶油雪糕,赤豆棒冰。玉宝说,我请晓苹吃奶油雪糕,将降火,消消气。站起往门外走,买了两只奶油雪糕,两人吃完,果然心平气和许多,又陆续进来四五个顾客,玉宝不便打扰,顶着绵绵细雨回到弄堂,上楼才到家门口,就听见传出笑语阵阵,有些迟疑是否进去,小桃却先一步开门,扭头报告说,姨姨回来了。
玉宝不得不进房,换好拖鞋,抬头看向沙发,坐着个穿紫罗兰短袖衬衫、黑色长裙的女士,年纪和薛金花相仿,但气质相当娴雅,再观薛金花,总有几分旧时堂子,媚人的气息。玉凤坐在桌前,专心削苹果。薛金花说,我来介绍,玉宝,我养的二姑娘。玉宝,这位是潘阿姨,看着还有印象么。玉凤说,玉宝肯定没印象,72 年刚去了新疆。薛金花说,当初四尼的眼角膜,就是捐把潘阿姨的小儿子。玉宝说,潘阿姨好。潘家妈微笑点头,站起身,拉过玉宝的手坐下,偏头打量说,真人比照片还漂亮。薛金花说,是呀,玉宝在我三个女儿中,卖相最水灵,性格也温柔,秀外惠中,还弹一手好琵琶。玉宝说,我不会弹琵琶,我会弹棉花。
潘家妈没听清说,什么。玉凤说,潘阿姨,吃苹果。潘家妈说,谢谢。玉宝说,我回来淋了雨,去楼上调件衣裳。不由分说,踩着木梯上阁楼,听到身后,薛金花咬牙说,调好衣裳就下来,不懂人情世故的丫头。潘家妈软言细语说,没关系,不要感冒就好了。
玉宝没再下阁楼,小桃来叫过一趟,又蹬蹬蹬下去说,姨姨头痛鼻塞咳嗽,困觉了。潘家妈没再坐太久,告辞离开,玉凤殷勤送客。
玉宝听到有人上阁楼,猜到是谁,不想搭理,转身朝内壁侧躺,忽然薄毯被大力掀开,薛金花气急败坏说,还挺尸,起来,林玉宝,不要跟我来这一套,都是老娘白相过的路数。
玉宝索性坐起说,姆妈打的什么算盘,我也心知肚明。死了这条心罢,我现在不想嫁人。薛金花说,不想嫁人,那啥辰光想嫁人,给我个准信。玉宝说,过两年再讲。薛金花说,过两年再讲,玉宝讲的轻巧,黄胜利和玉凤哪能办?俩人年纪不小了,还打算生个儿子,再过两年,怎么生,生个空屁出来。
相亲
玉宝说,玉凤和黄胜利只要想,总归有机会。
薛金花冷笑说,姑爷开出租,休息没定数,生意不好,白天困大觉,生意好么,夜里开通宵,玉凤在纺织厂三班倒,俩人能碰面的辰光,少之又少,好容易有趟机会,男人做这种事体,要心情愉快,全身投入,思想高度集中,动作轻了,没劲,动作重了,帆布床嘎吱嘎吱,里间有丈母娘,阁楼有小姨子,被听壁角,想想这算啥名堂经,又不是路边野狗,羞耻心总有,瞬间性趣全无,变成软脚蟹。几次后,最近干脆消停了。
玉宝红脸说,我用棉花塞耳朵,姆妈倒听全套。薛金花说,我老太婆了。玉宝说,为老不尊。薛金花说,怪啥人呢,要怪就怪玉宝,是玉宝的错。玉宝说,奇怪了,我有啥错。薛金花说,玉宝不回来,我和小桃困阁楼,玉凤和姑爷困里间,胡天乱地随便搞,夫妻俩同进同出,好的蜜里调油,玉宝不语。
薛金花说,现在玉宝顺利回沪了,也要为玉凤考虑考虑。男女这方面出问题,最要命,辰光长了,女的外插花,男的革摒头,感情破裂,闹离婚,最作孽的是小桃,乖小囡,从此缺爹少娘难两全。玉宝说,不要讲了。不就相亲么,我去就是。薛金花舒口气说,我不会害玉宝。潘家老二条件,万里挑一,72 年上山下乡,77 年参加冬季高考,考中上海财经大学。大学毕业后,分配到上海财政局工作。
玉宝怔怔说,潘家老二名字叫啥,几岁了。薛金花说,潘逸文,今年二十八岁。薛金花从口袋里掏出张照片,递给玉宝,玉宝接过打量,看了半晌说,姆妈怎么没有自知之明。薛金花说,啥。玉宝说,我和这潘逸文,根本不相配。薛金花说,哪里不配。玉宝说,是我不配,我们之间云泥之别。薛金花何尝不晓,笑笑说,总要试一试再讲,没准王八对绿豆,就看对眼了。明天周末,夜里七点钟,国泰影院门口接头,勿要忘记。
阁楼闷热,薛金花汗如泥滚,起身要走,玉宝说,马主任帮我寻到一份工作。薛金花惊住了,反应过来说,啥工作。玉宝说,去巨鹿路小菜场。薛金花说,卖菜。玉宝说,不是,勤杂工。薛金花说,工资几钿。玉宝说,二十五块。薛金花说,马主任不晓安的啥心。
玉凤正吃苹果,见薛金花从阁楼下来,连忙跟着进里间,轻声说,玉宝答应了。薛金花说,心狠的丫头,只有小桃,才能唤起一点良知。玉凤说,姆妈也是,早点和潘家联系呢,我和玉卿,或许成就别样的人生了。薛金花说,就是讲,玉宝身在福中不知福,不领情。玉凤说,气煞人。
薛金花说,玉宝寻到工作了。玉凤呆了呆说,真的假的。薛金花说,去巨鹿路小菜场,做勤杂工。玉凤说,工资多少。薛金花说,二十五块。玉凤说,虽然做起来比较辛苦,但吃小菜不愁了。薛金花说,所以讲,马主任到底在打什么主意。玉凤唉哟一声,薛金花一吓,抚胸脯说,作啥,一惊一乍。玉凤懊悔说,要死快了,我忘记了。薛金花说,啥意思。玉凤说,马主任和王双飞,上趟送的礼品和西瓜,忘记还回去了。薛金花说,意思还没和马主任、王双飞讲明白,是吧。玉凤点点头。薛金花咬着后槽牙说,一点点小事体也办不好。玉凤说,姆妈,哪能办啊。薛金花闻到谁家咖啡香,顺着阳台爬进来,勾起馋虫,心烦说,自家想办法。径自出门去了。
玉宝穿蓝底碎花连衣裙,头发扎起一根辫子,单肩挎皮包,提前十分钟,来到国泰电影院,站在城南旧事的宣传画前,一个戴金边眼镜的男人走近,礼貌说,是林玉宝么。玉宝说,是。男人说,我是潘逸文。玉宝点点头说,幸会。潘逸文笑了笑说,我们先看电影吧。玉宝说,好。潘逸文说,城南旧事,精变,我们的牛百岁,玉宝欢喜看哪部。玉宝说,我随便。潘逸文说,要么看城南旧事。玉宝说,好。潘逸文笑了笑说,其实不用紧张。玉宝马上说,我不紧张。
潘逸文笑而不语,走去窗口买票。玉宝深吸口气,才发觉掌心皆是汗。潘逸文买好票回来,看看手表说,正好可以进场了。人流果然开始往门口涌,潘逸文走在前开道,玉宝紧跟后面,进到影院里,寻到座位坐了。潘逸文递给玉宝个牛皮纸袋。玉宝接过拆开,是一些点心,有蝴蝶酥、豆沙条、花生饼和水果小蛋糕。玉宝说,这样不太好。潘逸文说,一起吃吧,我欢喜吃蝴蝶酥。玉宝挑几块蝴蝶酥递去,潘逸文接过,慢条斯理吃起来。玉宝注意到,潘逸文的手指细长,骨节分明,是一双文人的手。
电影开场,灯光全灭,看到半途,玉宝拈了一块水果小蛋糕,品尝出有葡萄干、苹果粒,瓜子仁和红绿丝。无意斜眼悄瞟,却见潘逸文在闭眼困觉。
电影结束,潘逸文恰好睁眼醒来。 玉宝说,城南旧事,不符潘先生审美吧。潘逸文笑说,是我欣赏不来。玉宝说,早知应该看精变,听新闻讲吓死了个老太太,潘先生定不会无聊的打瞌虫。潘逸文轻笑, 俩人又随人流淌到街道上,漫无目地的荡了会马路。潘逸文看到凯司令,指着说,我们进去坐坐。玉宝说,好。走了进去,一楼做门市,上到二楼有卡位,可以坐着吃咖啡,人也不多,潘逸文选在靠窗座位,要了栗子蛋糕,还有曲奇饼干,两杯咖啡。
开始时,俩人想到啥聊啥,东拉西扯一通,待咖啡和糕点端上来,玉宝下定决心说,潘先生,凭你我的条件,实在不对等,想来也绝非良配,我不知潘先生,为何会答应来相亲,也不想追问,只希望潘先生回去后,能给我姆妈一个拒绝的确信。今朝让潘先生破费了,我来出一半费用。
潘逸文取下金边眼镜,端起咖啡,吃一口说,是我配不上玉宝么。玉宝抿嘴说,潘先生何必明知故问,我不是这个意思。
潘逸文微笑说,我过世的父亲,还有姆妈,从小教育我们弟兄四个,家世钱财乃身外之物,识人应该最重品行。
相亲2
林玉宝说,我人品不行,我犯过错误。潘逸文说,啥。玉宝平静说,具体我就不讲了,我当初揭发过我阿爸,害的阿爸去了青海劳改,没几年病逝在当地。潘逸文不搭腔。玉宝说,我不想隐瞒,就这样吧。潘逸文说,已经过去了,不怪玉宝,是时代的问题。以后也不用再讲,一切往前看,勿要回头。玉宝说,谢谢。
潘逸文还要讲,看到个年轻女人,手牵小囡,笑着走上楼梯,寻到壁角座位,坐下替小囡脱雨披。玉宝看潘逸文,面情转阴沉,一时多想,从包中翻出皮夹子说,潘先生,我还有事体,今夜所用费用几钿,我来出一半。潘逸文收回心神说,不用客气。
玉宝没有坚持,将咖啡一饮而尽,起身说,我先走一步。潘逸文点头说,我再坐一歇,林小姐,有缘再会。玉宝心知到此结束。笑了笑下楼梯,到门口才发觉,黑云笼遮,雨气渐密,从包里掏雨披穿上时,营业员递来个纸袋说,潘先生的一点心意。玉宝没有拒绝,接过走上街道,夜风潮湿地掠过脸庞,雨丝落进眼底,又流出来。
酱油店里透出微光,推门走进去,赵晓苹正在清理台面,听到声响一吓,看到玉宝说,来拷酱油。玉宝兜头脱掉雨披,赵晓苹说,外头落雨了。玉宝说,又不落了。在纸袋里翻翻,取出一盒曲奇饼干,放在柜台上。赵晓苹说,谢谢,相亲对象可满意。玉宝失落地叹息一声,赵晓苹说,叹气做啥。玉宝说,有些难过,我可能这辈子,再也遇不到这样优秀的男人了。赵晓苹呆了呆说,啥,看不上玉宝。玉宝说,看上倒奇怪了。赵晓苹说,我玉宝啥地方忒板,是这些男人没眼光,以后有的后悔哩。玉宝笑说,我心底好过多了。
赵晓苹说,我听李阿婆讲,13 弄两楼爷叔,远房表叔来投亲,此人大有来头。玉宝说,啥来头。赵晓苹说,是个算命瞎子,还是城隍庙鼎鼎有名的孙半仙,手中一把琵琶,一只签筒,弹弹唱唱,张口命断人生,准的十有八九。玉宝不信这个,听到雨打屋檐声,和赵晓苹话别,冒雨走了。
潘逸文回到家,潘家妈和四弟在看电视,拎回来一盒凯司令的点心,摆到茶几上,潘家妈迫不及待说,见面啥情况,对玉宝还满意。潘逸文坐过来,拿出照片还给潘家妈,将玉宝的情况讲一遍,潘家妈说,玉宝太诚实了。逸青说,诚实不好么。潘家妈说,也容易吃亏。
潘逸文说,我近腔把在单位要升职,如果和玉宝交往,政审这关多数难过,权衡之下,还是打算放弃。但玉宝是个好姑娘,长得漂亮,为人坦直,很有魅力。只能讲与我不合适。潘家妈说,可惜了。
潘逸文说,要么四弟相相看如何。潘逸青说,乱点鸳鸯谱。潘逸文说,回来路上我想过了,玉宝只比四弟大两岁,四弟没有名利困扰,性格不羁爱自由,像匹脱缰野马,一般姑娘驾驭不了,但我直觉玉宝可以。潘家妈说,逸文讲的有道理。逸青觉着哪能。逸青打量照片说,能被二哥赞誉的姑娘不多,我倒好奇哩,那就见见。潘家妈顿时精神抖擞,站起身说,我现在就去打电话。
潘逸文说,四弟,阿哥呢。逸青说,在看书。潘逸文起身出门,到对面房间,敲两记,没上锁,轻推即开,走进去,潘逸年倚在床头,借着台灯看书,刚汰过浴不久,头发乌湿。逸文将点心摆在台子上,坐下来说,阿哥最欢喜的,栗子奶油蛋糕,潘逸年说,相亲顺利么。逸文说,林玉宝蛮好,我俩单纯的不合适。潘逸年说,哪里不合适。逸文又讲一遍。潘逸年不语。逸文说,我说服小阿弟,去和玉宝相相看。潘逸年皱眉说,瞎搞一气,老娘也同意。逸文说,老娘马上打电话去了。
潘逸年不屑说,林玉宝辫子要翘到天上了。尤其是薛金花、林玉宝的姆妈。逸文说,这里面有故事。潘逸年说,当年为了阿弟的眼角膜,薛金花反悔五次,反悔一次加码一次,最后一次简直天文数字,我们家底全部掏空,还欠了一屁股债。我和姆妈花了五年的辰光,才把债务还清。
逸文说,还有这种事体,为啥没告诉我和逸武。潘逸年说,有啥好讲头,那又不能帮忙,还陡增烦恼。逸文不语,过有半晌后说,阿哥,我今朝在凯司令,碰到姜媛了,冥冥之间,是否是天意。潘逸年说,不要多想,碰巧而已。逸文恨恨说,这个脚踏两只船、把我当傻子白相的可恶女人。潘逸年说,也可以理解。逸文说,啥意思。潘逸年说,二弟当初上山下乡,说走就走,啥人晓得要去多久,又啥辰光回来,一年、两年,还是八年、十年,还是一辈子。既然未来难以预料,只能盘算眼面前、能看到的事体。姜媛只是做了,大多数女人会做的选择。没必要耿耿于怀。逸文冷笑说,是么,我才走半年不到,就和旁人结婚?这算啥名堂经。潘逸年说,二弟勿要钻牛角尖,既然结局注定要分手,那半年、一年、五年、八年又有啥区别。早断早了,姜媛还算果断,至少没隐瞒,已经不错了。
逸文沉默不语,昏黄灯光映在面孔上,片刻后,口袋里摸摸说,阿哥有烟么。潘逸年拉开床头柜抽屉,取出烟盒和火柴,丢过去,逸文接住,抽出根烟,叼在嘴边,擦燃火柴,点亮吸了口,吐出烟圈,火柴一直烧到指腹,白灰一段一段的掉。
玉宝早晨四点半就起了,穿戴整齐,蹑手蹑脚的下阁楼,走两步踩到一物,黄胜利的塑料拖鞋,乱拐乱扔,天天如此。没空计较,伴着呼噜声,摸黑拿起面盆,面盆里有备好的杯子、牙膏牙刷、梳子和毛巾。
开门下楼,快速奔到弄堂里的水槽,漱洗后,也不用照镜子,将头发扎起。一切准备妥当,赵晓苹睡眼惺松、提着马桶经过,看到玉宝说,去小菜场开称啊。玉宝说,是,再会。
玉宝骑上脚踏车,锨着铃铛,清脆的叮当声,贯穿长长的弄堂,经过为节约 3 分钱煤饼、而不得不早起生煤炉的阿奶,经过左右手拎鸟笼、去公园遛鸟的爷叔,经过将隔夜剩饭倒进钢钟锅内、烧泡饭的阿婆,经过蹲在公共水龙头前、奋力刷马桶痰盂的阿姨,还有一些人,被炉烟洇没在迷蒙之中。
当玉宝骑着脚踏车,行在大马路上时,天边有一道细长的金线,开始丈量黑夜和白日的距离。
暗涌
玉宝抵达巨鹿路小菜场,停好脚踏车,走后门,虽还未对外营业,却格外闹忙。各种运输卡车排起长龙,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听指挥慢行,轮胎碾地,压得铁板,发出沉闷声响,为首货车停稳,司机、跟车和接货员戴起白线手套,动作麻利地装卸、拆袋、过磅,开单,旁边聚集不少卖菜员,推着三轮车或平板车,从派货员处领取各类菜色,再运回各自的摊头。
或许所有人早习惯这种工作强度,忙而不乱,有条不紊。地面运过海鲜水产,到处湿漉漉,烂菜叶烂菜皮烂葱叶随处丢弃,经过反复踩踏,早已污浊不堪,清洁工候在旁边,随时准备打扫。
玉宝先去管理办公室,同样满员,车主捏着单子,排队等结帐,会计员算盘珠子打的飞起。玉宝寻到管理主任吴坤,吴坤接过介绍信、身份证等资料,粗略看了看,叫住个女人说,秦建云,新来的专管员林玉宝,带一带。林玉宝,工作就听秦师傅安排。玉宝伸手说,秦师傅好。秦建云握握手说,随我来吧,快要开秤了。
俩人先到更衣室,秦建云找来一套工作服,半新不旧,让玉宝换上,玉宝照做,穿好衣裳,一起往外走,秦建云说,小菜场一向执行统购统销政策,主卖五类小菜,蔬菜、猪肉、鱼虾、家禽蛋品,豆制品。另外还兼营腌腊咸货。疏菜批发自购销站、肉类、禽蛋批发自副食品公司,河鱼海鲜批发自水产公司,豆制品批发自豆制品工厂,腌腊咸货批发自加工场。肉类禽蛋不吃无妨,但疏菜无论贫富,一日不可缺,我们吃的疏菜,来源两地,市郊和外省。市郊的菜农霞气智慧,送菜工具自家改装,在脚踏车后面装拖车,拖车堆菜,现摘现装,每天往购销站送。外省就更复杂,运输工具有,苏州河上的驳船、汽车站的卡车,火车站的火车,为保新鲜,争分夺秒往上海运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