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诸位退守城门,各司其职。”林宝珠继续向前走,声音坚定无比。
这一路走来,她遇到了太多趁乱烧杀抢掠的暴徒,若他们再不回去镇压,只怕最后无论谁输谁赢,上京都将损失惨重。
城南又起火了,很快城西也起火了,到处是妇人孩子的哭嚎,那里也有这些禁军的家人,有人熬不住,丢了武器朝家中方向跑去,有了第一个,便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无数个……
李青松和云画皆是震惊地看着这一幕,林宝珠也听到他们丢盔弃甲的声音,眼泪又一次汹涌而出。
她方才不是不怕,不过在赌,赌她在沈禹州心里的分量。
事实证明,她赌赢了。
“我们走吧……”她累极了,手中长剑哐当一声掉落,在李青松与云画的搀扶下,紧随大军身后,直奔皇宫。
沈禹州尚不知自己一番心机设计功亏一篑,他看着外头燃起的火焰,脸上依旧不见半分波澜起伏,好似被烧毁了家园,失去至亲的百姓都不是他的子民,还是一袭乌金龙袍坐在步辇之上,翩然不似凡间人。
反观另一边,楚怀安还在苦战,身上金甲被鲜血浸湿,分不清是敌人的血,还是他自己的血,可他不能倒下,他要撑住,撑到援军赶到的那一刻,好在这次老天爷选择站在他这边。
隆隆的马蹄声震动大地,楚怀安喜极而泣,原本支撑着他的最后一根弦彻底松下,整个身体向后倒去,被李青松牢牢接住,“我们来了,宝珠……她也来了。”
楚怀安闻言转动眸子,果然看到身边的那个白衣似雪的少女,除却一双眼睛空洞洞的,与先前没什么变化。
“怀安哥哥,我们都来了,你不再是一个人苦苦支撑了。”林宝珠伸出手,楚怀安也默契的抓住了她,“真好,看到你还在,真好……”
沈禹州原本的云淡风轻化为乌有,看着他二人交握的手,脸色铁青,“怎么回事!叛军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手底下人颤颤巍巍,“是皇后娘娘她……她将长剑横在脖子上逼他们后退,那些禁军知晓娘娘身份贵重,不敢贸然行事,就怕娘娘有个万一……”
沈禹州后槽牙咬的咯吱作响,居然是林宝珠,这个时候,她居然还是选择了楚怀安!
悔了
宝珠,我真的悔了
他还狠狠地瞪着她们, 李青松已经飞快拿出药丸喂楚怀安服下,很快楚怀安便恢复了些气力,在李青松与林宝珠的支撑下重新站了起来。
沈禹州不能再等了, 他必须用出最后的杀手锏,“很好, 是朕低估了你, 也低估了……林宝珠对你的情义, 只是不知接下来,你们可还会如现在这般坚定不移的选择彼此。”
他漆黑的眸阴沉得快滴出墨来, 冷冷抬起手,城墙上还悬着的人一并被人往上拽,距离地面又高了将近三尺, 这一下, 若是一个不慎,便是粉身碎骨的结局。
“你们选吧, 究竟是保张氏, 还是保沁阳长公主, 还是靖安侯,或者……是这两个与宝珠情同姐妹的丫头?”沈禹州笑意更甚, 眼底是藏不住的疯狂,既然都得不到, 那就一起毁灭吧。
林宝珠听到他说自己的父母,顿时变了脸色, “他什么意思?难道、难道父亲母亲也……”
李青松遥望了眼, 叹声道:“长公主与靖安侯都被沈禹州抓了起来, 现悬于宫墙之上, 除此之外, 有张太后,春桃,还有一个应当是你侯府时的贴身婢女。”
沁阳长公主看着底下乌压压的一群人,唇边终于洋溢着欣慰,“……宝珠,怀安,你们都要好好活着。”
靖安侯与底下的几人都是心头咯噔一下,“不要!”楚怀安出声阻止,“姑母,你不要冲动,越太妃已经没了,你们都要撑住!”
林宝珠痛苦地闭上眼,“沈禹州……你就是个恶魔!疯子!你若敢伤害他们,我这辈子……不,下辈子,下下辈子,永生永世都恨你!”
“那就狠吧。”沈禹州早释然了,“与其让你忘了我,不如就这样恨着,对我恨之入骨,这样你生生世世都会记着我。”唇边的笑意越发癫狂,话音落,几乎在场所有的禁军都冲上前同叛军厮杀。
他的笑声越来越近,林宝珠感觉到他在向这边靠近。
“小心!”一道凌厉剑气直奔而来,李青松最先反应过来,推开林宝珠接替她的位子挡在楚怀安身前,噗呲一声闷响,有什么滚烫的粘稠的东西飞溅到林宝珠脸上。
她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摸向脸颊的手抖得不像话,是血……李青松的血。
“李大哥……”林宝珠颤着声跪了下来,眼泪如同掉了线的珍珠一颗颗滑落,她哭太久了,早哭不出声了,恍恍惚惚的,眼前开始出现光亮。
一片模糊中,她看到李青松一袭青衫染满了鲜血,“李大哥!”她看到了,她又一次重见光明了,可为什么看到的却是这一幕?
她泣不成声,膝行数步到他跟前,楚怀安已经抱起了他。
“谢谢啊……”李青松有气无力的。
楚怀安也落了泪,“这种时候了,还说什么谢,该是我谢你才是。”
林宝珠用手去堵他心口的窟窿,想把伤口捂住,不让血继续流淌,“李大哥,你快说啊,我该怎么救你?你医术不是冠绝天下吗?你快告诉我要怎么救你,你快说啊!”
李青松皱了下眉,又呕出一口血来,“生死……生死有命嘛……我的寿数就到这里,还、还救什么呢……”
“我不听,一定有办法的!”
林宝珠拼命去捂,可是血还是顺着她的指缝溢出来,很快染红了她整个手,血液更是顺着手臂流下,滴落在她纯白胜雪的裙裾上。
“不会的……不会死的,当初你都救怀安哥哥了,一定可以救你自己的对不对?你快告诉我,到底该怎么救你……我已经能看到你了,你快说,快告诉我……”
她急得语无伦次,眼水决了堤,想抹去脸上的泪与血,但她不敢抽回手,就怕一个松手,人就没了。
李青松眉头皱得更深,缓缓抬手,抹去眼泪,“可别、别哭了……又哭瞎,没得治了……”
林宝珠哭狠了,心口绞痛得越发厉害,痛得她喘不过气,“那你就快点好起来……”瞎就瞎了吧,很快,她也该走了。
走得好,大家都解脱了。
林宝珠慢慢止住泪,看着李青松在怀里咽气。
沈禹州这一剑原本是冲楚怀安去的,没想到最后刺死了李青松,不过方才他听清楚了,宝珠的眼睛好了,那他也没了利用价值,死便死吧。
“楚怀安,该你了。”沈禹州咬牙切齿,又是一剑刺去,楚怀安放下李青松的尸身,纵身一跃闪开,到了别处同沈禹州打斗,可他原本就负伤在身,不多时,因为闪避不及被刺伤肩头,生生透骨而去。
“怀安哥哥!”林宝珠已是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