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准信,林宝珠彻底松下一口气,“那便辛苦李大哥了,不管最后什么结果,我都可以接受,只求李大哥能替我护好他,他将是南梁最后的希望了。”
沈禹州性情残暴,手段狠辣,又有扩张版图之雄志,若生在乱世他会是一代枭雄,可如今太平盛世,他的手段与野心只会搅得南梁北离不得安宁,这不是他们想看到的。
北离君主未来必定是萧廷风,而南梁的君王之位,只能由楚怀安来坐。
李青松知道事情轻重,点头答应,“我会护好他的。”隔墙有耳,不好多说,他收了药碗离开,走到半道就和前来凤仪宫的沈禹州撞了个正着。
他看了眼李青松手里见底的药碗,和旁边的一颗蜜枣核,“她身体调理得怎么样了,何时能动手?”
李青松面无表情,“三日后这个时辰,还望陛下能准备妥当,不要耽误时间。”说完便绕开他,只剩沈禹州还愣在原地。
他苦笑一声,询问身旁的李内监,“之前皇后是如何服药的?”
好奇怪的问题。
李内监又一次摸不着头脑,“不就是……直接喝?”喝药而已,还要什么花样。
说完就等着被陛下责骂,可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半句话,再抬头,年轻的帝王已经走远了。
沈禹州不是没看出李青松的异常,原本该生气,可走着走着,只觉心越来越凉,他总觉得自己做的已经足够了,也学会尊重体贴对方,可不得不承认,他还有许多疏漏之处。
总说姑娘家最看重这些细枝末节了,他一样也没做好。
到了凤仪宫,他屏退宫人,独自一人进去。
林宝珠喝了药便犯困,侧躺着单手托腮,脑袋一点一点的,昏昏欲睡,正同她聊天的云画打量着她,知道她又睡着了,便止住话音,扶着人躺下,刚盖好被子,就听到脚步声。
声音极轻,可云画警惕,来人刚踏进两步她就回过头,脸上冷肃的表情陡然变化,她跪了下来,低着头,“陛……”
沈禹州比了个手势,示意她不要出声,云画左右看了看,只好默默退出去,手心早已汗湿。
方才一瞬,差点就要暴露了。
挥退了云画,沈禹州坐在床沿处,细细观赏林宝珠的睡颜,还是一如既往的雪衣墨发,容色绝俗,恍惚间,他又想起了那个大雪天,她单手托腮,歪在廊下的美人靠上,任凭身后雪花飞舞,她自不动如山,睡颜安详。
可惜物是人非了。
沈禹州唇边的笑逐渐苦涩。
兴许是未来的日子有了盼头,林宝珠这一觉睡得格外香沉,醒来时,还能感觉有暖融融的日光照在身上,“我怎么睡了这么久,都日上三竿了。”
云画笑着回;“晨时陛下与李神医前后脚来看过您,都说这药吃了人容易犯懒困倦,正是休养身体的关键,叫奴婢不要吵醒你。”
“他又来了?”
云画反应了会儿,猜想她口中的“他”指的应该是陛下,“其实昨个儿夜里也来了,只是娘娘已经睡下了,便没通报。”
“喔……”林宝珠的神情还是淡淡的,迟来的深情比草贱,回不到过去的,索性也不要再因为他而牵动情绪,“感觉近日天气是越发凉了,趁着眼下还有些日光,云画,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刚准备摆膳的云棋偏过头看了云画一眼,又询问林宝珠,“娘娘,您今日早膳未用,午膳也需点吃点才好,不然李神医开的药……”
林宝珠语气柔柔地打断她,“先温着,不会出去太久,等我回来再用也是一样的。”
她既这样说了,云棋也不好再阻挠,只得收拾了碗碟目送她与云画出去的背影,然后趁着四下无人,开始四处翻箱倒柜,最后在林宝珠枕头下翻出了一包药粉。
每日送进凤仪宫的东西她和云画都会一起检查,这些天她就发现云画和娘娘之间不太对,幸亏李公公提点了她两句,没想到随便翻翻,竟然真找到了。
林宝珠与云画正在外头四处闲逛,云画趁着这个时机观察凤仪宫四周,算是摸清了附近巡逻守卫分布情况,不仅是凤仪宫,乃至整个皇宫的守卫都比原来增加一倍不止。
“看来,他也有所警惕了。”林宝珠回宫的路上慢悠悠说着,云画宽慰她,“只是这些时日与北离关系微妙,前来皇宫刺杀陛下的暗探数不胜数,陛下自然要加强守卫,未必是防着娘娘。”
“娘娘整日忧思,不利养病,现在除了您的眼睛,没有更重要的事了,余下的事情,就相信李神医……”话音戛然而止,云画看着面前一身冷气的男人,心跳骤停。
林宝珠还等着她的后话,手边的人忽然就跪下了,便听她诚惶诚恐道:“陛、陛下……奴婢给陛下请安。”她低着头不敢直视龙颜。
她居然都没察觉到陛下出现,也不知陛下在背后究竟听了多少。
“起来吧,”沈禹州的话听不出喜怒,他只瞟了她一眼便看向林宝珠,“宝珠,今日身子是好些了?”
林宝珠站定在他面前,空洞的眸子沉静如水,“还是老样子,怎么,如今我想出来走走,也需得向你禀报吗?”
“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你是我的皇后,整个后宫都得听你的,你想去哪里便去,我只是问问罢了。”沈禹州绕过云画,亲自搀扶她,“来,我扶你回宫。”
以沈禹州的脑子,若是听到她和云画的对话,只怕会多想,林宝珠心中忐忑,强忍着恶心没把手抽出来,“陛下最近国事不忙么?怎的日日都有空往这里来。”
沈禹州假装听不出她话里的讽意,“没什么比宝珠的眼睛更重要,国事可以先放一边。”
林宝珠淡淡哦了声,“南梁要攻打北离一事,也可以放一边吗?”
沈禹州脚步一顿,林宝珠知道又戳中他的痛处了,笑了声,对方却避开了这个话题,“这些都是小事,以后再说,听云棋说你醒来至今尚未用膳,先吃点东西吧。”
刚进殿,一直窝在榻上睡觉的初七闻声睁开眼,几个蹦跶跳到他脚边冲他狂吠,云棋吓到了,赶忙上去抱走初七,“陛下饶命,初七还小不懂事……”
“无碍。”没有预想中的发怒,沈禹州睨了那小畜生一眼,“把它带下去玩吧,朕想与皇后单独相处。”
云棋抬眼去看林宝珠,林宝珠似有察觉,点了下头,她才伏地应是,抱着初七快步出去,临走时,小心关上了殿门。
殿中的镂空雕银熏香球烟雾缭绕,林宝珠一时琢磨不透他的心思,寻了位置坐下,久久没有动作,沈禹州明白她是在等自己,一扫原先的阴霾,唇角又扬起了笑,“我来伺候宝珠用膳。”他拿起银箸,挑了她爱吃的菜送到她嘴边。
林宝珠没有拒绝,一口一口地吃着,很快饭用了大半,“陛下,我想喝酒了。”
沈禹州面露担忧,“可是你的病还没好。”
“只是一杯,不碍事的。”更何况,病症在心,与身子无关。
见她坚持,沈禹州不好拂了她,毕竟这还是宝珠第一回 向他开口索要东西,“我这就叫人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