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英紧绷的身躯随着苏婉容一声声安抚,逐渐松弛下来,耳边除了女人的温声软语,只剩窗外连绵细雨声……
林宝珠撑着油纸伞,跟在李青松身后亦步亦趋,乍然吹来的凉风惊得她打了个喷嚏。
“女人就是麻烦。”李青松一边嘀咕着,一边脱下外衣给她披上,林宝珠要躲,被他摁住,“别矫情了,凑合着穿吧。”
林宝珠忍下那股怪异的感觉,拢紧衣服,“我们究竟要去哪里?”
李青松:“去山里。”
林宝珠望着脚下一路绵延至山顶的台阶,“……我难道不知道我在往山上走吗?”
“那你还多此一问。”李青松翻了个白眼,“跟着就是了,我还能把你卖了不成?”经过这么多事,林宝珠警惕些是应该的,只是她警惕谁不好,警惕他这个救命恩人?
李青松脾气一向古怪,林宝珠也不恼了,哦了声,继续跟着,不知走了多久,天色彻底暗下,雨势渐大,至瓢泼大雨,无奈之下两人只能往最近的破庙里躲。
林宝珠望着天下掉落的雨点,“反正眼下哪儿也走不成了,不如说说,你要带我去哪儿。”
李青松握着伞柄的手微缩,良久,“不是要见楚怀安吗?”他话音落,林宝珠唇边的笑凝住,眼睛亦随之下起了雨。
她只看见前头崎岖上路上,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向她走来。
是夜,苏婉容挥退了宫女,独自一人沐浴净身后,被内监们用轿辇抬着入了太和殿,程英守在门口,眼睁睁看着轿辇中的女子一袭薄纱裙,掠过自己身旁,落在腰侧跨刀上的手一紧,眸底慌乱一闪而逝。
他已经背叛陛下一次,断不能生出旁的念头。
所谓心仪程英的话,自然是苏婉容随口一说,不过利用罢了,她的目的,是宝座之上的九五之尊,迈进寝殿之际,含羞带怯到了沈禹州跟前,微微俯身,“给陛下请安。”
沈禹州还在桌案前批阅奏折,看也没看一眼,嗯了声,便不再理会。
苏婉容抬眼,犹豫着道:“陛下,夜深了……”
“朕知道了。”沈禹州丢下奏折,起身踱步至她跟前,俯视着跪拜于脚边的女子。为了侍寝,苏婉容用心妆点过,俯身行礼之际,衣裳露得恰到好处,自以为能吸引他的目光。
沈禹州幽邃的眸逐渐冷峻,缓缓弯腰俯下,就在苏婉容以为他要搀扶自己时,一只冰冷大手猝然扼住她的脖颈,“说,林宝珠究竟在哪儿?”
窒息感扑面而来,苏婉容瞳仁一缩,艰难地摇头,“陛、陛下,妾就在……在这……”
“你是林宝珠?”沈禹州冷笑,冰凉的指落在她颊上,一点点游移,所过之处,刺痛无比,苏婉容熬不住痛呼出声,“陛下,难道你要再一次杀了宝珠吗?”
“别用这张脸做出这般恶心的表情,否则,朕定让你千刀万剐而死。”沈禹州耐心本就不多,“少装蒜,朕问话回答便是。”
苏婉容扬唇苦笑,泪水顺着眼角的朱砂痣淌下,“你若不信,便杀了我吧……”哭泣时那绝望的神情,几乎与林宝珠跳河时的一模一样。
沈禹州有了短暂的迟疑,手下力度稍减,苏婉容趁机挣脱,再看向他时,杏眼含恨,“沈禹州,你好狠的心……非要将我逼死了你才高兴吗?”
她装的实在太像了。
沈禹州眼神越发迟疑,他是不是真的怀疑错了,也许,也许眼前的,真的就是他的宝珠呢?他不能再逼下去了,不能再杀了啊,这是他求了好久才求回来的。
墨眸中的杀气渐退,苏婉容观察着,见时机差不多了,又上前几步,伸手抱住他的腰,“禹州,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这是沈禹州盼了多久都没盼到的话,几乎是瞬间便击溃了他心底最后一道防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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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觉
她分明见到了怀安哥哥
“宝珠……”
沈禹州捧起她的脸, 几近痴迷,缓缓低下头,一吻将要落下, 忽然停下了,眼前的皇后已闭上了眼, 满脸的期待, 他眯着眼, 眸光犀利。
苏婉容等了半晌,迟迟不见那吻落下, 遂睁眼,就见沈禹州捂着胸口连连退了数步,身子抵着床柱才勉强稳住, 冷峻的面容冷汗涔涔。
“陛下!”苏婉容慌忙去扶, 被推开,“滚!都给朕滚出去!”沈禹州目眦欲裂, 打落手边的香炉, 炉中药香倾泻而出, 也止不住他胸腔翻涌的痛苦愤恨。
苏婉容眼睁睁看着他胸口出一点点沁出嫣红,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惶恐至极,不敢吱声, 她什么也没做,怎么会……
沈禹州忍到极致, 见她不走, 他晃悠到她跟前, 大手又一次无情掐住了她, “你不是……你不是她!”他失了神志, 恍惚间面前原本属于林宝珠的脸寸寸龟裂,他怒目圆睁,手下力道丝毫不克制。
他咆哮着:“告诉朕,林宝珠究竟在哪儿?她在哪儿!”
苏婉容几乎要喘不过气,逐渐涣散的瞳眸满是恐惧,她好疼,浑身上下都疼,脖子好似要断裂了,脸上更是犹如烈火燎原,火辣辣的疼。
她看清了沈禹州漆黑眸中的杀意,也看清了里头倒映出的那张脸,她不停摇头,“陛、陛下……我是宝珠,宝珠啊……”
“还在骗我!”沈禹州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背叛与欺骗。
是了,他也恨他的自欺欺人,他明明知道,明明第一眼就知道,她是假宝珠,因为真的宝珠恨极了他,断然不会跟他走的。
可是他又不能没有宝珠,没了她,他大抵是活不下去了,把假宝珠留在身边,也算留个念想,可假宝珠却偏偏不知足,妄想取而代之,叫他越发恶心。
大手越收越紧,苏婉容终于知道自己瞒不下去了,凭着求生的本能,“我招……我都招!”
沈禹州稍稍收住力道,恶狠狠一甩,“说!”他强撑着身子,咬紧舌尖,满口血腥让他堪堪保住最后一丝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