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母神。”白发的青年低下头来,轻轻的将一个吻落在她的眉心,意外的虔诚,“希望您有一个美梦。”
当姜绮清醒过来的时候,她有一瞬间的茫然,很快便回想起来自己失去意识之前发生的一切。
姜绮打开地图查看,发现自己如今仍旧处于暴风监狱的地图当中,甚至放大后可以看到她仍旧在塔内——但是传送功能已经被暂时锁定,所有的魔法通讯手段也都被禁止。
她虽然并未被限制行动的自由,但是姜绮还是无端的生出一种自己仿佛是被囚于笼中的飞鸟一般的错觉来。
这样想来,暴风监狱的确也像是一座巨大的鸟笼,不是吗?
姜绮一边这样漫无边际的思考着,一边从床上坐起身,赤着脚走下去。室内没有点灯,但是却有一颗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镶嵌在墙壁上、饰物上,亦或者是摆放在窗台与桌面上,倒也将一整间室内照的明亮有如白昼,不留丝毫的阴霾。
姜绮随手从桌面上拿了一颗夜明珠,便朝着房间内唯一的一扇门走去。
——留在原地坐以待毙从来都不是她的风格。虽然知道就算是一直在这里等下去也没有事,魔王们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找到她、带她出去,但是姜绮并不愿意将希望寄予在虚无缥缈的、来自于他人的怜爱与“施舍”上。
她从来都记得非常清楚,她是姜绮,而不是那位游戏当中或许真正存在的万魔母神。
门并没有上锁,姜绮很轻易的就推开了,仿佛那将她暂时的放置于此的人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阻拦姜绮有什么行动。门外是一条幽深的走廊,一路长长的通向黑暗的未知。
除了自己的这一间房间之外,两旁都是黑砖所垒起来的墙壁,居然再看不到别的什么。
姜绮抿了抿唇,捏着夜明珠照亮,沿着这一条长廊走了下去。
起初并没有什么声音。周围的一切都安静的有如死寂,除了姜绮自己的呼吸声,以及走动的时候经由廊壁的反射而产生的回音之外,再没有其他任何的东西存在了。
这样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姜绮的耳朵微微一动。
——她听到了滴滴答答的水声。
越是往前走,那水声便也就越发的密集,而周围的环境也逐渐有了变化。银白色的锁链从墙壁、从头顶、从任何能或者不能被想象到的方向出现。
这些锁链或是绷直,或是松散的垂落,将空间分割成了许多份,姜绮甚至觉得已经有些影响穿行。
这样走着走着,姜绮的脚下踢到了什么东西。
少女的动作顿了顿,雪白的脚趾稍微的蜷曲了一下。她垂了眸去看,发现被她踢到的是一只手。
一只苍白而毫无血色、骨节分明的、属于成年男性的手。
姜绮将手中的夜明珠朝着那只手的方向凑了过去,原本坚固的、什么也没有的黑砖墙壁居然在光下逐渐变的透明了起来,虽然仍旧有些模糊,但是已经足够姜绮看清楚墙壁后的景象。
那是一间符合大众定义的牢房的模样,里面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白发的青年侧躺在地面上,伸出来的手正好穿过了栅门,横在了路上——这才导致了方才被姜绮给踢到。
他的双眼闭着,悄无声息的模样。姜绮注意到,青年的存在并没有被系统地图所记录和标记,那只能够证明一点,即面前的青年已经死亡。
姜绮觉得这难免有些荒谬。
她蹲下身去,抓住那只手拽了拽。已经被判定为【死亡】的青年当然不会给出任何的反应,但是因为这样的动作,他的确有被稍微拽动一些,于是姜绮看到了他露出来的一侧脖颈上,纹着一串细小的数字。
【001】
姜绮几乎是在电光火石之间联想到了如今已经成为自己名下所有的不夜城,想到了不夜城的城主与其中的那些仅只拥有编号来作为代称的、一模一样的少年们。
若是没有联想到的这一点的时候倒也便罢,可一旦将这些联系到一起,就很难继续忽略掉他们之间的相似性。
只是这将她掳掠至此的一号,为什么会以这样的方式孤零零的死在这里呢。
抱有着这样的疑惑,姜绮继续往前走,而她很快便意识到自己先前的想法是多么的错误。
因为越是朝着走廊的深处前进,两侧的那些囚室甚至都已经不需要再用夜明珠去照亮,已经是能够清楚的用眼睛捕捉到的程度。
那些无一例外,全部都是白发的青年——或者说,是一号。他们之间根本挑不出任何的差别来,仿佛是同一个人的不同的侧影,又或者是一键复制粘贴出来的影像。
就这样,姜绮一路来到了走廊的尽头。至于在这个过程当中,自己究竟见到了多少个死亡的“001”号,姜绮甚至都已经有些数不清了。
走廊的尽头并不是囚室,而是一片过于宽广的空地。可这里并不是空旷的,因为锁链在这里达到了最密集的程度,几乎有如垂落的珠帘。
而在那些锁链的最中心,同样是白发的青年。那些锁链穿透了他的骨骼,姜绮先前听到的那些“滴滴答答”的声音,便是那些沿着锁链垂落滴下的血珠砸落在地面上的一滩血泊当中的时候所发出的声音。
当姜绮看到他的时候,青年——或者说,是一号,居然也似有所觉一般的抬起眼,朝着姜绮望过来。
他居然是“活的”,并不如同姜绮先前所见过的所有一号那样已经死亡。
“啊,是母神您来了啊。”一号看起来有些头疼于姜绮的出现,“真是……居然让您看到了如此不优雅的一面。”
他一边这样说着,一边站起身。那些原本将他刺穿的锁链都随着青年的动作,从他的身上脱落,一时之间除了那一件被血染了色的外袍,他的身上居然看不出什么异样,连带着沾了些血迹的脸上,温和的笑容连弧度都没有多少的改变,仿佛早就已经被植入的、编写好的程度。
“你是谁?”
尽管一号正踏着满地的鲜血朝着她走来,但是姜绮奇异的并没有多少害怕的情绪。少女只是仰起头,看着那相对于自己来说有些过高了的青年,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
“我吗?”一号在她的面前站定,当听到了这个提问之后,仿佛听到了什么非常可乐的事情一样,忍不住低低的笑出声来,“您可以叫我一号,也可以叫我德拉维斯。”
他眉眼含笑,望着姜绮,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像是一汪银色的山泉。
“怎样称呼都可以,随便您喜欢就好。”
他俯下身去,和姜绮贴的很近很近,姜绮甚至觉得自己能够听见后者在笑的时候胸腔的共鸣振动的声音。
“如果您想要的话,我也可以取代掉外面那个【东西】,以魔王的身份永久的陪伴——和追逐在您的身边。”
“当真是大言不惭。”有与他的声音极为相似、但无疑要显得冰冷了许多、并且其中集聚着怒气的声音从后方响了起来,“既然是【囚犯】和已经被割舍的【废弃品】,就好好的认清楚你自己的位置……不要妄想那些你不可能得到的东西啊。”
“啧。”一号以非常不符合他本先的那优雅态度的语气发出了一声极为嫌弃和厌恶的声音,“麻烦的家伙还是跟来了。”
姜绮回过头,看见她所熟悉的“那个”德拉维斯正站在长廊的另一端,朝着这边投来冰冷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