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雾起身,从收银台下面的柜子里拿出白绿色包装的糖,扫码之后上前几步,“抽完烟吃块这个糖,应该会好一点。”
因为离得近隐隐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不是任何一款香水,像细雨天盛开的栀子。
谢淮京眉心猛跳一下。伸手接过,桃花眼上扬,“谢谢小同学。”
声线慵懒,迟雾莫名听出几分缱绻,垂下的手背在身后,纠正他,“我叫迟雾,我有名字。”
谢淮京喉间溢出笑,起身。
玻璃门再次被推开,他站在台阶下,磕出一支烟。
他侧对她,打火机窜出青橙色的光。路灯柔和他的轮廓,掸烟灰时眼微垂,喉结随着吞吐的动作上下滑动,青蓝色烟雾从指间晕开。
似察觉她的视线,谢淮京看过来,隔着玻璃和夜色,莫名生出几分别样意味。
搁在一旁的手机响起,迟雾捞起来看。
爸爸打来的。
“喂,爸爸。”她声音很低。
“在上课吗?”
“没有,我在图书馆,不能大声说话。”
她不能告诉爸爸自己在做兼职,他会觉得是钱不够用,更舍不得她这么辛苦。要是爸爸知道了明天会起个大早去银行排队,给她汇钱。
“哦哦,咳咳咳,那好好学习,咳咳。”
迟雾眉头拧起,“你还没去看医生吗?”
“看了,就是普通感冒,吃了药也不见好。”
迟雾:“那就去医院看,挂个号。”
“感冒而已,去医院又得花几百块。”
迟雾咬了咬下唇,声音更低,“这个钱不能省,不能拖。”
“没事,我能吃能睡能跑的,过几天就好了,倒是你,我听说饶京很热,千万别中暑了。身上钱还够不够?”
几乎每通电话都会绕回到钱够不够上来。自己生病了舍不得看医生买药,攒的所有钱都给她。
“够的。”迟雾说,“学校食堂饭菜很便宜,比初中都便宜,而且还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吃好点,多吃点肉多喝点牛奶。”
“知道了。”
“那你好好看书,爸爸不打扰你了。”
“嗯,拜拜。”
挂断电话,迟雾在通讯录找寻着同村跟他们家关系比较好的叔叔。
“想把书撕烂?”清越的声线自头顶响起。
迟雾蓦地抬眼,发现谢淮京不知何时站在面前,而书的一角被自己的指甲刮得变了形。
谢淮京本就比她高整整一个头,将她情绪变化完全收入眼底。鹿眼清凌凌的,此时多了一层水雾,但很快又散开,坦然,自如。
这天晚上,两人是一起回学校的。迟雾背着书包不急不慢走在他身后五步远的距离。
像极原来他们放学一起回家的时候。
刚到篮球场,迟雾就看见计算机系花等在树下,几乎是立刻她停住脚步,将自己与谢淮京的距离拉得很远。
“回来了。”系花笑着说,目光却是越过谢淮京看向她。
迟雾没多做停留,脚下转了方向,从另一边绕着走。
谢淮京回头就只看见一道背影,脊背挺得笔直,两条细长的腿却交互得很快,生怕多留一秒。
“谢淮京,我不介意你跟别的女人聊天,暧昧,但我好歹是你名义上的女朋友,总得给我留几分面子吧?”系花笑说,半点不见生气。
空气里翻滚的躁热让他心烦,他磕了支烟点上。
夜色映衬下,他轮廓更深了几分,黑眸倒映跳跃的火光。谢淮京有一张无可挑剔的脸,上流社会从小熏陶的冷然绰约,从出生就站在山巅,睥睨在低端挣扎的人。
让人生畏,更让人向往。
这样的人习惯掌握主动权,厌恶被过问,被管控。
系花缓了缓语气,温柔许多,“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明天见。”
谢淮京吐了个烟圈,青蓝色烟雾模糊几分他的轮廓,他开口,声音清冷如深夜的雨,“要不要理由?”
系花愣了愣,“什么意思?”
“分手的意思。”他面色淡淡,“有没有什么要说要骂的?”
他冷淡得仿佛不是当事人,系花看着他,眼眶渐渐红了,但没有哭出来,只是问,“因为迟雾?”
谢淮京没回答,“没有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