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看她回头等姜娴不在这儿,她不削他。
不过,顾珩的话也着实让丁姨有了好奇和期盼:“想不到姜姑娘小小年纪还懂这么多?不知道你师从何人啊?”
姜娴眨眨眼,她哪里有什么师傅?就算有,那也早就作古了,她如果说,那时候,在已经确定要将她送入宫中当探子的时候,她连喝粥的小碗用的都是犀皮漆器,会不会被打?
当然这话也只是想想,她是万万不会说的,她低头掩饰性的摸了下鼻子,嘴巴却是舌灿莲花,张弛有度:
“我没有师傅,是小时候,家里来过一个老大爷讨饭吃,后来他为了报答我们一饭之恩,就留下了一本书,其中就是讲的一些古物之事。”
“实则,除了那本书,我并无太多研究,只是从窗口看见里面有一个方角柜,这柜子表面,粗看花纹流畅光滑,红黑黄绿四色相间,彩色纷呈,迷离浮动,使人观之有变幻莫测之感,这般纹路和特点,倒好似犀皮漆器!”
其实,姜娴观察到的不止这些。
从窗户观之,那大屋之中,东西可多了。
其中,不仅有犀皮漆小方角柜,还有笔筒、耳杯等物,别的没仔细看,但那方角柜靠近窗口,从那漆胎的分布,花纹颜料的剥落情况,粗略估算,估计有四百年左右的历史了,按照如今华国的算法,那会子应该属于一个叫做明朝的时代。
不止这些,其中还有大大小小的木胎在其中,还有画笔、漆桶、砂纸……俨然一个漆器制作工坊的荫室。
难怪从刚进门,她就闻到了淡淡的生漆的味道。
其实便是顾珩不说,姜娴也仔细看了一眼丁姨的手,那手指骨节偏大,手指间甚至有划痕,可见会制作这些漆器的应该就是丁姨了。
不仅是丁姨,姜娴挑眉瞥了顾珩一眼,顾家大嫂的梳妆台上有一个梳妆盒,也是犀皮漆制的漆器。
前些日子,她去顾家送卤味,看顾欣也在摆弄一个梳妆盒,虽然不是复杂的犀皮漆,但也简单的以漆油调色,描述出了纹饰,虽说新物,但手艺不差。
她当下抓住顾珩问了下来历,听说是顾珩做的。
所以,顾珩还会干这个?!
姜娴没说多,不过已经足以让丁姨吃惊了,内行看门道,身为内行,寥寥几句,便能参透对方说的是否专业。
这姜姑娘,还真是个内行,还是个天赋异禀的内行,看出这些是漆器工艺便也罢了,居然还看出是什么种类的漆器制品,这就厉害了。
便是她自己,磨出这等眼力,也花了近三十年。
至于姜娴所说的一讨饭大爷给了本书这事,丁姨心中心照不宣,这是谎话,哪有这么一本完美的神书?让人看后就有这般本事。
真正对于古物有研究的,谁不知道,这东西不仅要学习,还得看,看书看物两不缺,最后还得自己琢磨,见多才能识广。
只不过,姜娴不说,她更不会多问,谁还没有点秘密?
这些年,确实有些学识渊深的老师傅,隐退的不老少呢。
姜娴说不得就是这些人的弟子呢。
心中已经把姜娴的事儿想了了囫囵,丁姨倒是对姜娴起了惜才之心:
“小娴是内行呢,我瞅着比顾珩还有天赋。”
她大剌剌的扫了一眼两人交握的双手:
“你俩,倒是相配呢。你们平时得闲,经常来玩啊。”
悸动(一更)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饭后,参观了一下丁姨的那间布满漆器的荫室,和丁姨聊了几句后,顾珩就把姜娴送了回去。
路上,两人一前一后聊的兴起,姜娴眉眼舒展,脸上不自觉的焕发着一种勃勃生气和喜悦之情。
心底里突然滋长出来的愉悦和心安,是让她忽略不去的。
她陡然之间冒出这般的念头:自己是捡到宝了吧?
顾珩和她总能说到一处去,似乎和他说话,不用顾忌什么。
不用担心身份的暴露、不用担心异样的目光、更不用担心她有时候展露的一些不同于华国土生土长姑娘的一些本事让他揪着不停的追问……他甚至还会替她描补。
好似她就是她,她只是她。
姜娴觉得,自己的心的某一个原本从未触碰过的角落突然之间就鲜活了起来。
一瞬间的功夫,就从贫瘠到丰沛再到春暖花开……
姜娴不是笨蛋,相反,她其实算得上异常敏锐。
若是到这一步,她还没发现自己突然对一个男人上心了,那她就枉费了在澜国那些年,她受的那些训练。
探子可以妖娆妩媚,可以勾人心魂,她们可以哭可以笑可以活的波澜壮阔,跌宕起伏,但唯独用心?动情?是禁令!
探子本就不配拥有自己的人生,不是吗?
饶是姜娴觉得自己很清醒,她无比清醒的知道,她因缘际会,摆脱了曾经的身份,成为了一个普通人,但那烙刻在骨子里的禁令,依然让她瞬间慌乱。
一车两人,车骑的不慢,本来两人说话说的挺好的,顾珩现在就爱听姜娴软绵绵的声音,那媚媚的声音里,好似带着万千的小勾子,勾的他浑身酥麻发软,也勾的他心痒难耐。
每听一句,就加深一丝他对她的喜爱之情,直至将自己全盘托出在她的眼中、心底,毫无保留。
突然之间,身后突然没声儿了,顾珩当下就觉得不对劲,他眸色一凝,突然撑住自行车,扭头看姜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