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奶奶的眼泪跟着顾野的这句话一起下来了，“长大了就好，就盼着你长大，成家，立业。”
和柳姨相处的这段时间，顾奶奶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以前，回到了那个老三还活着的时候。
看见柳姨过得不好，她也难过，当初是她让柳姨走的，柳姨没有回来，顾奶奶也曾经埋怨过，可是重新看见她沧桑了的脸，顾奶奶的心又像被针扎了一样疼。
人总是很矛盾，希望你好也是真的，埋怨你也是真的，可是只要一见到你，埋怨就烟消云散，只盼着你过得好。
虽然是个傻子，那我也能把他养成一个好傻子
周妤是要给柳姨拿钱的，她打听过了，医院里面的护工一天是五十块钱，柳姨照顾了二十来天，周妤准备了一千五百块。
柳姨丈夫那边的事情周妤没有问过，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了解到的一点是柳姨的丈夫是个懒汉，什么都靠柳姨，她订电话机的时候也问过了，柳姨家的店从没开过门。
想来，柳姨这个月也是没有收入的。
“孩子真漂亮，白白嫩嫩的，比顾野小时候还要好看。”柳姨看着婴儿床里面的悦悦情不自禁地夸道。
不过这话一出，她又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回头去看周妤的脸色。
周妤只觉得无奈。
她不是第一次从柳姨身上看见自己的影子了，自卑，怯弱，怕别人生气，怕人瞧不起，习惯性地讨好。
以前的她，也是这样，带着周放的生活是艰难的，就像柳姨带着虎子一样。可是周放懂事，比虎子又好很多。
对于柳姨，周妤一开始是不解，甚至因为知道她抛弃了顾野，心里对她是反感的，不过这几个月相处想来，抛开是顾野妻子的身份，周妤不得不承认，她很同情柳姨，也对柳姨很有好感。
周妤不说话，柳姨就更不自在了，她小声说：“要不我出去看看老太太？不知道顾野能不能行。”
周妤忙把人给拉住，“柳姨，别担心，顾野可以的。”
她把小家伙抱出来，笑着说：“我还是觉得悦悦长得更像顾野，她那双眼睛简直就和顾野的一模一样，小人精的样子。”
说到孩子，柳姨的心里就放松一些了，她也跟着笑了，“她挑着你们的优点长，以后和你一样，是个大美女！”
周妤看着柳姨的脸，虽然苍老，可是五官还是优越的，柳姨年轻的时候应该也是很好看的。
她把悦悦放回去，拉着柳姨的手坐下了，和柳姨拉家常：“虎子也好呀，白白胖胖的，多招人喜欢，又乖又懂事，你带的好。”
虎子是柳姨的软肋，周妤一说到虎子，柳姨的脸上也带上了笑意，“虎子小时候难管，喜欢打人，他力气大又扎实，我经常跟着他的屁股后面道歉。”
周妤温柔的把手放在柳姨的手背上，“现在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
“可不是？”柳姨欣慰地说：“之前大家都说虎子是个傻子，我也知道他是个傻子，但是傻子和傻子也是不一样的。有的傻子爱打人，脾气暴躁，喜欢惹事，生活不能自理。我那时候就心想，我儿子虽然是个傻子，那我也能把他养成一个好傻子，至少生活各方面都能自理，虽然不能给社会做贡献，但起码没有给社会添麻烦就好。”
说起这个柳姨也是百感交集，心里很自豪，很高兴，也很心酸。
周妤也同样，柳姨的话也让周妤心里对柳姨的好感更甚了，她安慰柳姨，“我看虎子这力气，以后不缺活干，自己养活自己都是没问题的。”
柳姨被周妤的话说的心潮澎湃的，她这辈子都没有想过虎子还能独立生活，可是心里想了想，还是摇头，“虎子离了熟人就不行了，而且虎子空有一身蛮力，万一事情没做好，给人添麻烦了怎么办？”
说完之后她反过来安慰周妤：“不过也谢谢你，小妤，你是个好姑娘。”
周妤却忽然沉下来思考，隔了一会儿才问：“柳姨，要不以后让虎子跟着我来做事？虎子的力气来，后厨很多事情都能做，而且虎子这些日子和大家也熟悉了，至少不会怕生。”
柳姨听了眼里闪过了一丝光亮，但是很快，她又想习惯性地拒绝周妤的好意，周妤忙在柳姨张嘴之前开了口：“柳姨，实不相瞒，顾二伯的龙凤楼我给告上法院了，不久之后就能要回到奶奶的手里，说实话，我想接着开大酒楼。”
不过在这之前，周妤还要做好准备才行，大酒楼和小餐馆完全是不一样的，她还要和大家商量着来。
柳姨对周妤的话瞠目结舌，她看了周妤半晌，才不可置信地问：“他愿意还给你？他居然会愿意从自己手里拿东西出来？”
周妤淡淡道：“这不是他愿意不愿意的事情，这是他必须这样，要不然他就要被法律强制执行，还有可能要面对牢狱之灾。”
话毕，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妤居然在柳姨的眼里看到了几分畅快，她忍不住心想，难不成柳姨和顾大伯顾二伯之间也有些不为人知的矛盾？
柳姨又担心起了别的，“可是开大酒楼能行吗？那个饭店不好吗？开大店听说很累的。”
周妤知道柳姨只是单纯地担心她的身体，她温和一笑，“人总是要往上走，我一开始开店的时候就没有想过只开这么一间小饭店，不过龙凤楼对我来说确实是跨越太大了，是我之前没有想过的。”
其实说到这里周妤还是担心的，龙凤楼的优点确实是不少的，位置好，地方大吗，甚至这些年因为顾二伯的苦心经营，里面的装修也很好。
但是维持这样一间大店，成本却是不少的，虽然房租可以暂且不提，可是光是平时一天两天的成本流水就能让周妤把现在的口袋给掏空。
员工也是个问题。
柳姨看出了周妤的犹豫，她安慰周妤说：“一步一个脚印来，要是实在不行，就先租出去，那边的租金也不少，足够了。”
周妤果断摇头，“租出去再收回来周期长，而且万一遇到不肯退租的，要回来也是一件麻烦事，这么好的一个店面那去出租，不划算。”
主要是心里有了想法，就舍不得再放下去了，周妤的雄心勃勃，也不是轻易可以被击退的。
柳姨笑了，“你是个有主见有事业心的姑娘，这点好！那我先谢谢你，以后要是店重新开起来，我就让虎子过去帮忙，他别的不行，力气是真的大。”
还轻松道：“你也是给我出了一口恶气，顾二罪有应得！”
周妤心里一动，问：“柳姨，当初你和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柳姨一怔，嘴皮子动了动，看着周妤诚挚的双眸，最后苦笑一声：“那时候顾姨赶我走，给了我一半的抚恤金，我本来是不肯的。后来是他们两兄弟找到了我，说我不该拿这一半的钱，说老人家不懂，以后顾野读书，娶媳妇，都是要钱的，说我不为顾野做打算。”
“他们说顾野是他们的亲侄子，本来怎么说都会照顾一点，现在我把钱拿走，他们拿什么照顾？我那时候本来就不想要这笔钱，这是我亡夫拿命换来的钱，我更想留给顾野。他们两个把事情说的天花乱坠，我一上头，就把钱给他们了，也答应了为了顾野，不会再出现。”
说到这里柳姨的脸上露出了恨意，“谁知道他们后来不仅把钱给吞了，还极力阻止顾野上大学，我那时候知道顾野没上大学的时候气坏了，可是木已成舟，改变不了了，我也有了自己的家庭，就更加不敢出现在顾野和顾姨的面前了。我太懦弱，甚至都不敢找那两个人对峙……”
柳姨说完，掩面开始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