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慈诚恳道:“但不是用武力的方式,而是用我的方式。我希望你留在大都……无论你和夫人曾经有什么误会,现在至少有了一个解释清楚的机会。”
南槿看着从宋慈掌心飘飞而出的片片叶屑,怔怔出神。
刚刚那还原枯叶的手段,要抵达什么境界才能做到的?
深海第十层,还是第十一层?
不论宋慈如今的境界如何……可以确定的一点是,他已远远超过了自己。
摘叶重拼。
这才短短十年啊……
南槿眼中生出恍惚之意。
这十年里,她无时无刻不在苦练,日以继夜地勤奋修行刀术,直到如今,也只是通过了深海第七层的试炼,堪堪参悟了岚切的超凡本源。
离开大都,背井离乡。
为了调查父亲的死亡,为了向着最有可能的敌人复仇……在这十年里她不断鞭策着自己前进,可现在她却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笑话。
她胸膛里燃烧着足够强大的怒火。
却没有与之匹配的实力……如果她拥有宋慈的天赋,或许如今,已将狮巷旧案的血债清算。
下一刻——
“锵”的一声!
陆南槿瞬间拔刀出鞘。
她怒视宋慈,眼中满是童年狮巷里倒映的血光。
斩!杀!
这一刻,岚切刀域内,迸发出无数刀芒!
宋慈神情凝重,向后错步,他本可以像江滩对战吴镛那样,一瞬间出手将刀柄拍回,再出刀再拍回,让南槿连拔刀出鞘都做不到……但他没有这么做。
于是南槿递出双刀,两道凄美的刀芒在空中绽放盛开。
陆南槿的刀法非常凶狠,根本不像是一个弱女子。
她的刀势大开大合,完全舍弃了防守,递刀之时,全身都是破绽……可这样的刀才是最可怕的,因为她不惜命,所以刀刀致命。
她愿意以伤换死,甚至以死换死。
两人在山下,一进一退,宋慈根本就没有还手,漫天飞舞的刀光贴着他的面颊,衣袖绽放,他的肌肤被割裂,有细密的血珠在空中抛洒,下一刻就被凛冽的刀气搅碎,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腥味,他像是一个在悬崖钢丝上跳舞的舞者。
刀光剑影之中,只躲闪,不进攻。
而南槿则是双目通红,在过往的深夜里,她无数次递斩长刀,用岚切搅碎训练道场的木人,想象对方就是赵西来,赵器,是那个在狮巷缔造惨案的凶手……某位实力强大的超凡者。
这一刻,宋慈的影子与那个木人重合。
岚切竭尽全力地进攻。
而燃尽了一切之后,数万片枯叶在刀域中破碎,掀起的枯叶龙卷被刀罡席地隆起,两人站在漫天垂落的叶瀑之中。
陆南槿咬着牙齿,愤怒地盯着眼前的男人,一截碎裂的长刀,刀剑插入宋慈的肩头,穿透而出,最后一刀,她竭尽全力的一刀,宋慈并没有躲。
宋慈垂落双臂,默默站着,愿打愿挨,从头到尾,不发一言。
只要陆南槿再递刀,他就再受着。
看着陆南槿那张愤怒的面庞,宋慈垂眸笑了笑,指了指另外一把刀,轻声喃喃:“喏……小陆,那儿还有一下呢。”
“啷当”一声。
一柄碎裂的长刀,砸落在地,震出清脆的心碎声音。
“下不去手的话……也算是我赢了吧……”
宋慈笑了笑。
他抵着断刃,缓慢向前走去。
终于,走近了那个远离自己十年的女孩。
宋慈伸出一只手,轻轻虚揽着后者颤抖的肩头,犹豫片刻,在听到了细微的抽泣声音后,他才缓缓拍了拍,嘴唇发白地柔声笑道:“喂……好久不见了,你怎么还是那个爱哭鬼?”
火种
爱哭鬼这个绰号,除了宋慈,没其他人知道。
老城区那些人的印象中,小陆是个富人区来的孩子,冰雪聪明,就是有点孤僻,人们往往愿意相信,这样的孩子是完美的,不会有缺点的。
他们可不会把这样的一个小姑娘,跟“爱哭鬼”这三个字联系到一起去……也不会想到,陆南槿在那时候只有十岁出头。
她毕竟……只是个孩子。
老陆离开后,只有每天翻墙头爬院子照顾南槿的宋慈,会看到陆南槿哭鼻子的样子。
只不过这个小姑娘从不在外人面前露怯,像是一头用尖刺包裹自己的刺猬,每回在家里对着镜子狠狠擦掉鼻涕眼泪,离开小院子的时候又是一副倔强坚毅的模样。
一只刺猬,把自己伪装得再坚强,内心深处也还是柔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