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天理啊……”
张雪芬气的全身都在发抖,张了张嘴,想说话,可她平日里就嘴笨,一到了这种时候,更不知道如何说话了。
江建文扯了扯嘴角,冷笑了一声,看向江老三,声音无比平静,“爸,分家吧。”
这句话一出,唱的正欢的“戏台子”瞬间像是集体被人喂了哑药一般,静的出奇,银针落在地上估计也能听个响。
江建文说完这话,目光直直的看着江老三,再度开口,“小花,去把村长叫来,就说我们家要分家,让他来做个见证。”
不等其他人做出反应,江初月反应极快的,拉起狗娃,两人转身就跑了出去。
一边跑,秋天微凉的风拂过脸颊,虽然沁着凉意,可她却觉得心里暖暖的,嘴角不断的上扬。
我爸爸果然是我爸爸,如果前世的她能像今天这样,大胆一点,再勇敢一点,前世的悲剧,肯定就不会发生了。
这年头,村长是没有什么正经办公室的,但又不可能什么事都在自己家里处理,再加上每年秋收后,所有的谷子入库都是要在粮仓那边做登记的,因此,村长直接贴着粮仓的外墙,加盖了两间小房间,勉强算作办公室了,也更加方便工作。
粮仓在村东头,偏偏江初月家住在村子的最西边,要去找村长,差不多得横跨整个三桥村。
江初月拽着狗娃跑到粮仓门口时,已经带着些微喘。
她看了眼愣愣看着自己的狗娃,帮他擦了擦额角的汗,轻柔道:“狗娃,一会儿姐姐去找村长,然后,你就留在村长办公室里,等着姐姐来接你回家,好吗?”
是的,江初月带着狗娃一起出来找村长的本意便是一会儿将狗娃留在这边。
一会儿家里注定会经历一场不见血的厮杀,她不知道爸爸说要分家能不能够成功,可是,她却不想让狗娃看见那样的场面。
村长办公室里有一个帮忙做登记和算工分记账的助手,是个知青,更是个顶顶好的人,他应该会愿意帮忙照看一下安静的狗娃的。
曾经,便是这个人,将她拉出了三桥村这摊如沼泽般的泥泞里,才终是看见了朝阳。
江初月弯着眼睛温柔的看着狗娃,丝毫不着急焦灼,沉静的等着狗娃给她反应。
然而,狗娃看她的目光,根本没有什么改变。
呆滞而沉寂。
江初月只感觉自己心尖似是被蚂蚁轻咬了一口般,窜上来一阵细细密密的微疼。
即便如此,她仍没有放弃。
她双手放在狗娃的两肩,声音放柔,轻声喊道:“狗娃,狗娃。”
连着喊了两遍,大概是江初月的声音足够温柔,像春日的轻风,撩动了狗娃的某根神经线。
只见他眼珠转了转,眼睛似是多了几分神采,他盯着江初月看了几秒,动了动嘴唇,说了两个字。
含糊不清,可江初月却转瞬红了眼眶。
狗娃愣愣的看着她,突然抬起手,胡乱的摸了摸江初月的眼睛,力道有些大,将原本就有些微红的眼眶越发揉红了。
“狗娃,狗娃。”江初月一边喊着,一边抓住了狗娃的手,“你听得懂姐姐说的话,对不对?”
狗娃只是看着她,没有回话。
得不到回应,可就凭着狗娃刚刚的举动,已经足够让江初月心里开心好一阵子了。
她摸了摸狗娃的头顶,牵着他的手刚抬脚朝村长办公室走去,就看见一个瘦高的男生迎面走来。
男生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中山装的款式,衣服整洁清爽,走在杂草丛生的泥巴路上,极其的格格不入,可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却又是那么的自然和谐。
江初月看着一步一步走近的男生,牵着狗娃的手下意识用力,直到狗娃挣了挣,她才反应过来,而此时,男生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
“江……小花,你过来是?”男生说话时,声音里带着丝沙哑,是青春期男生特有的声线。
江初月仰头对上男生温润的眸子,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话。
虽说原本便是要找这人的,可这人突然毫无征兆的出现在眼前,江初月却又多了几分不知所措。
她想,此刻她应该直截了当的问眼前的男生,村长在吗?我找他有急事。
可是,隔着时光的洪流,再次见到这个人,她却又觉得,如此直截了当的话语又失了些许“久别重逢”后的欣喜。
“谢谢你,曾救我于水火?”
“能够再见到你,真好?”
这两句,是缠绕在她心里多年的话,总想着有朝一日再见到这人时,一定要当面说出口的。可是,无论是哪一句,都不是此刻能够说出的话。
“江小花?”
“啊?哦。”江初月回神,垂了垂眼睫,“沈知青,我是来找村长的,他在里面吗?”
被唤做沈知青的沈如归嘴角噙着一抹温润的笑,“我这会儿正准备去他家里找他呢,你有事?”微顿,“很急?”
听见后面的话,江初月忙不迭点头,在沈如归面前,倒是丝毫没有隐瞒地道:“是呢,我爸说要分家,让我喊村长去家里。”
闻言,沈如归嘴角的笑意顿了一瞬,可惜,垂着眼睫的江初月并没有发现。一如,沈如归在第一次叫她名字时的停顿一般,毫无所觉。
“你爸爸要分家?”沈如归不确定的又问了一遍。
江小花抬起头看向沈如归,心里丝毫没有所谓的“家丑不可外扬”的想法,“婆婆说要给我说人家,还说要把狗娃丢到山里去,早上我和婆婆在厨房里吵了起来,被我爸爸撞见了,然后……”
话未说尽,然意思却是表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