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俩没有注意到门外有人,兀自笑闹过后。王玄之继续做他的文章,王姝也继续看状子。私自售卖王家良种的,查出来有三个人。这三个人巧了,还都是卖给了同一家。正是最近崛起的方记粮铺。一个卖的是第十代麦种,一个卖的是九代的小麦种,还有一个卖的是十一代水稻。
不过因为方家粮铺地处北方,北方人吃面食较多,主要种了麦子。水稻虽然也有试种,但产出的结果不如麦种理想。如今这方家大面积的种植了麦。
王姝随便扫了一眼,重点放在这几个吃里扒外的佃户上。
其中有一个是王家的老佃户,已经持续三代人为王家种地了。因为王家向来对下面的佃户不错,不像一般地主那般苛责下面人。所以这些人哪怕家中虽然没有田产,也从没有饿过肚子。因为王家会管伙食,还会管农具。这样子的日子,比起一些下属村落里给自家种田的农户就好太多。
毕竟自给自足的农户看天吃饭,除了交给官府的税,家里人口也多。吃了上顿没下顿,温饱成问题。
然而这一代的这家人,好吃懒惰。靠着父辈祖辈给王家种一辈子田的情分,仍旧在王家的田地上混着。每年交上来的粮食没多少,反倒是王家看他们一大家子孩子多,张嘴要吃的,还会接济一二。
这不,这家人便养出了装惨打秋风的习惯。偶尔还会顺点主家的东西。王程锦病重出事那一年,庄子上出了不少吃里扒外的人。
毛氏趁机卖了一批老人走,又赶走了一批老佃户,倒是把这家人给撂下了。
佃户们常年在王家的庄子上种地,自然知晓王家种子与外面不一样。没人敢动心思,这家人倒是算盘打的精,偷了一批庄子仓库里的种子卖给了一直打听王家良种内情的对家。
事情查清楚,要处理这批人,自然不需要王姝亲自动手。
庄子上的事情自有庄头来处理,他们处理起来就没王姝这么仁慈了。庄头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杀鸡儆猴。让这家人带个头,震慑住下面心术不正的佃户们。
人揪出来了,这般也算是给了掌柜们一个交代。王姝单方面决定事情到此为止,粮铺的掌柜们却咽不下这口气。他们吵嚷着良种已经被买走,要求王姝状告方家盗窃,务必将王家流落出去的良种收回来。王姝想了想,也没有拒绝这个提议。
虽然她认为收回来的意义不大,但下面人有精力去折腾,她也同意他们去折腾。
方家借王家良种打出来的好名声,也确实应该还回来。
收拾完叛徒,王姝还得密切关注着试验田。
今年的任务比较重,除了水稻的定向培育实验、测交实验,又添了大麦杂交实验。萧衍行为了感谢王家在江南救灾之事上的大手笔,不知道打哪儿弄来了一批良田,给了王姝五百亩。她如今可供实验的土地足够多,连做实验的规模都豪横了不少。
抬头看了窗外的天色,还早,她正好能去田里转悠一圈。
“姐,今年咱种寒瓜了么?”天儿越来越热,王玄之天一热便想吃寒瓜。见王姝起身,抬头问了句。
“自然是种了。”用惯的那两户佃户跟过来,王姝许多事情都轻松了许多。六月中旬一过,这天儿就跟火炉似的,烧得人头脑发热。王姝其实也热的慌,“再有几天,该熟了。”
“那正好!”他姐种的寒瓜最甜了,“我都等不及了。”
王姝笑着敲了敲他脑壳儿,刚一出门,就看到了背对着窗户立在廊下的人。
萧衍行一身素白的僧袍,长身玉立。满头青丝拿一根玉色的丝带束着,清朗秀逸如山间清风。自打花氏进入临安县,萧衍行便又回归了临水寺参禅的日子。一个月都在山上,等闲不下山。送亲的那帮人如今还没有离开,眼线一直盯着萧府和临水寺,萧衍行行动颇为受限。
“爷你怎么下山了?”王姝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一跳,没好气道。
萧衍行转过身,他这人苦夏,一到夏天便会清瘦许多。此时看着面色红润、精神奕奕的王姝,眼神幽幽的仿佛一张密密的网整个将人给罩住了似的:“我不在家,你日子倒是过的松快。”
王姝:“……”不松快还能咋地?出不来寺庙能怨她么?
“怎么不上山?”
“……我去山上能做什么?出来一趟都比较困难,那么多事情要处理。”王姝觉得这人开口有些离谱,她每天为了出门都要绞尽脑汁了呢。
是的,这花氏进门后,要说对谁造成的影响最大,那必然是对王姝。花氏这人就仿佛一条疯狗,气不顺就要找人出气。但这后院的几个女眷身份都比她高,她打听清楚以后,就逮住最受宠的王姝咬。估摸着还是柿子挑软的捏,王姝因为身份最低被花氏拿来垫脚了。
虽说这位主母从刚入门起就被萧衍行厌弃了,也没有管家权限。但毕竟是宗法上名正言顺的妻室。即便袁嬷嬷有心护着王姝,花氏也能以主母的身份对王姝做出一定的限制。比如以礼法限制妾室出门。
萧衍行倒是能管教她,但王姝身份比较敏感,暂时不能曝露。一旦变成了无法无天的宠妾,外界的目光就会盯上王姝,届时王家的特殊便会被人发现。如此,这就导致了王姝只能憋着。如今出一趟门,都得袁嬷嬷和府上的人帮她遮掩才行。
萧衍行自然也听出了王姝的抱怨。
这个花氏,是实实在在的恼人。不过人才嫁入萧宅,总不能一两个月就病逝。或者说,如今萧衍行不能让她死。花氏是皇帝指给他的妻,特意派人送来盯着他成亲的。若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病逝了,皇帝怕是要彻查到底。到时候他多年的布置,指不定会毁于一旦。
“再等等,”萧衍行缓缓地走到凉亭里,在石凳上坐下来,“等送亲的人走了。”
王姝眨了眨眼睛,小步跟了过去:“爷,你想做什么?”
萧衍行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王姝又多嘴了一句:“爷你不会要人命吧?”
“这就不必你操心了。”萧衍行今儿特意下山来,是为了袁嬷嬷递给他的一句话,“你葵水迟了?”
“啊?”
“你的月事,迟了几日?”
王姝一愣,意识到他问什么,脸刷的一下红了:“没,不是!你别瞎想!”
“不是?”萧衍行皱起了眉头。
“不是!”王姝的月事确实迟了几天,但今日来了。她月经的时间并不完全准确的,有时二十六天,有时二十八天,三十几天的也有。这回确实迟了四天,但还在惯例之内。
“哦。”萧衍行点点头,倒也没有太失望。
虽说他确实渴望子嗣,也希望长子能出自王姝的肚子。但他也才见荤腥没两月,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就让他憋着,未免太折磨人。萧衍行修长的手指撵起王姝落到桌子上的一缕黑发,食指拇指轻轻碾了碾,“往后进退沉稳些,别冒冒失失的。过个几日,我让人给你身边送一个医女去。”
王姝:“……”
王姝没有怀孕,京城清月阁,王如意却躲在内室激动的手都在抖。
她的月信迟了十一天了。
整整十一天,若不是身体害了病,那怀孕就八九不离十。王如意自己很清楚,她身子骨比一般女子健康,根本不可能是害了病,那就只能是第二个可能。王如意不敢传太医,也不太敢吃外头给她送的吃食。她开始琢磨着,要怎么合理地让皇帝允许她辟个小厨房。
她虽然不善厨艺,但为了孩子和自己的命,她可以从现在起自己学做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