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哭喊声凄厉,吕承志被人拦着,脸色晦暗地盯着王姝。他倒是万万没想到王家的这小姑娘做事态度跟讲义气的王程锦完全是两样的。这人年岁不大,行事竟如此歹毒。
“……拿人子女性命威胁,王家小丫头,你爹难道没有教过你做人的道义?”
“道义这种东西是跟讲道义的人论的,对那等不讲道义的人,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才是正道。”林二搬来了椅子,王姝走过去坐下来,“吕镖头若是老老实实,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说着,王姝将他的信扔到地上,“增派人手?吕镖头要这批武艺不错的人,是要杀我?”
那吕承志看到掉在地上的纸条,脸一瞬间白了。
“一不做二不休,你也挺讲道义的。”
吕承志没想到自己的信鸽会被人打下来,信没传出去,被王姝给截了。他的脸上头一次出现了恐惧的神色,又惊又慌地看向了王姝,眼圈儿都渐渐地红了。
王姝感觉自己像个反派,但没办法,她不做拿刀之人,她还能不能活着离开江南就另说了。
原本王姝还打算徐徐图之,如今看来,快刀斩乱麻才是最佳之选。一个吕承志一个尤山,这两人倒是挺不出所料的不老实。吕承志多少还坐得住,那尤山干脆就不管妻子孩子的死活,自己带上财物逃。可惜他这些年疏于练武,早已没有了当年的轻便,没那么好逃。
既然双方撕破了脸,一些事情就简单了。他们选择放弃王姝给他们自己将漏子补上的机会,那就直接用武力的方法,让他们将吞进去的东西吐出来便好。
这种法子韩家军非常擅长,这些年乌玛刑讯过不少战俘间谍。再严的嘴,韩家军也有办法撬开。
剩下的事情便不需要王姝亲力亲为,交给林二去办便可。
“那个叫绫人羽的呢?把他叫过来。”王姝也是早上才看到名册,昨夜林二列出来的。此时才知晓了那个相貌出众的年轻男子叫绫人羽,竟然是镖局的三把手。
“绫人?很少见的姓氏。”关于这个人的生平也比较空白,好像突然冒出来的。
王姝有点疑惑,念了几遍后,总觉得这个名字莫名有点耳熟。
“好似在哪里听过……”
绫人羽来的很快。不到一刻钟,人便出现在了王姝的跟前。
他的状态倒是十分佳,面白唇红,精神焕发。昨日之事仿佛对他没有任何影响。此时他走上前与王姝见了一礼,抬起头来便看着她笑了起来。
“大姑娘,在下绫人羽。”他嗓音低沉如美酒,听着有种华丽的味道,“不知姑娘找我何事?”
这人论起相貌,自然是十分出众的。一双脉脉含情的桃花眼,面若敷粉,身姿如松。今日似乎还换了身不错的衣裳,整个人比起昨日来,可以说是容光焕发。周身还有一股淡淡的梅香,一举一动极为雅致。若是一般年轻女子见了他,指不定就被他迷惑了。
但可惜,王姝见过更好的。不止见过,南下江南之前她还尝过。
王姝缓缓靠在了椅子上,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说把,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绫人羽, 幽州人士。机缘巧合来到江南,因读过几年书,熟读大庆律法, 被吕总镖头赏识聘为管事。只帮着处理一些文书上的事情,并不管镖局走镖的庶务。”
“哦?”王姝静静地打量着他,似乎在判断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绫人羽也不闪不避的任由她打量。这镇定自若的模样倒是让人看不出心思。王姝又问了些他年岁、家世。这人也全都配合地回答了。
二十三岁, 幽州的书香门第出身。几年前家道中落,家人因事故已去,只剩下他一个。尚未婚配。
王姝:“……何时被聘入王家镖局的?”
“五年前。”
王姝心里倏地一动, 抬起了头。
绫人羽笔直地站着,两人不其然目光对上。绫人羽微微弯了弯眼角, 浅浅一笑。这人有一双眸色很深的双眼, 哪怕他是一本正经的回话,也给人一种若有似无勾引的错觉。
王姝没有说话,会客厅里安静无声。
这个绫人羽很明显不是江南分镖局的人, 探子查的贪墨人员名单里也没有这个人。但, 五年这个时间太凑巧了。王姝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抬起眼帘上下打量起了他。
二十三岁, 五年前也不过十八。不晓得他在这些破事儿里是否承担过什么角色。这人给王姝的感觉很奇怪, 有种故意凑到她跟前的感觉。明明长了一张聪明脸,却做些自作聪明的事儿。王姝的直觉向来很准的, 心中不由升起了对这个来历不明的三把手的浓浓警惕。
绫人羽头一次从一个女子身上感受到锐利, 嘴角的笑容慢慢地收敛了。
再问便问不出来了。
王姝没有心思跟他再耗, 问不出来她便自己查。人只要做过一些事,总会留下蛛丝马迹。她缓缓地站起身, 摆摆手示意绫人羽先出去。转头命喜鹊将顾青叫过来。
顾青人刚从外面进来,很快便赶了过来。
顾青是先前派过来支援曹账房的韩家军的领头人。这段时日, 便是他带着一批人在暗中查王家的那些事。他们往日是韩家军的侦查队伍,许是曾经做过审查敌国间谍的差事,自有一套查人的法子。镖局里大部分的人他都暗中调查过,基本的班底他都摸过一遍。许是这绫人羽太不起眼,也不曾贪墨过王家资产,以至于顾青没有关注到这个人。
此时王姝提到绫人羽,顾青便立即叫人去查了。不过绫人羽甚少在人前出现,要收到他完整的资料至少需要一段时日。
“无碍,几日是等得起的。”王姝点点头。
顾青受命下去查,王姝又仔细翻看了花名册。
江南镖局一共有二百六十七个人。除去吕承志、尤山等人的一家子老小和府上女眷、仆从,才百来个镖师。而每年为了维持镖局的运作,都要花费几千两纹银。要知道寻常江南城中普通百姓的三口之家一年的开销,也不过二两多。镖局的这些人便是吃银子,也有些过了分。
将其中需要重点盘查的人圈出来,花名册便交到了林二手中。镖局要整顿,账目要查。被这些蛀虫贪墨的钱财也要全部追回来。
王姝深深吐出一口气,她可以很慷慨,也可以很吝啬。像吕承志、尤山这种,不止是吃下去的每一笔必须吐出来。还得翻了倍地吐。
心里憋着一股火气,王姝忽然明白一个道理,做人当真不能太善良。
查账、搜集证据,这些事情都十分琐碎。交代下去以后,王姝便回去小睡了一会儿。昨夜一宿没睡,如今头昏脑涨得脚步虚浮。让乌玛的人看好了吕承志、尤山等人,她便坐马车离开了。
一脚睡到了中午,王姝是被喜鹊叫醒的。
她从早上到现在滴米未进,喜鹊怕她这样饿下去会坏了身子才硬生生将人给弄醒了。用完吃食,王姝的脑袋还有些昏沉,但也没有再继续睡。换了身衣裳下楼,又在楼下碰上了那个姓孙的老头儿。这老头儿人还没走,仿佛就这么跟着王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