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院长一听张耀民这口吻,立即就知道他的意图。他面上想说什么,扭头瞥见张耀民警告的眼神,只能把话吞回去。
低下头,憋得一张脸青青紫紫,好不难看。
说来,他折腾王玄之,确实是张耀民的意思。叶集跟张耀民一样,都是寒门学子出身。两人自幼相识,但张耀民却比他聪慧很多。求学的路上,张耀民自然就比他走得远一些,机会多一些。这些年,他一边巴着张耀民一边追赶张耀民,才走到了如今的位置。
好不容易乡试的张耀民失利,他则凭着一股狠劲考了三次,终于中了举。
寒门学子想考科举翻身是极其难得的。叶集能中举,已经是摸到了人生的天花板。再想往上运作,做官,没有银两是不行的。
叶家中为支持他读书早已掏空了家底,再支撑不下去的。再来,他也老了,折腾不动了。好不容易得人赏识,得以在临安书院任院长一职,养家糊口。结果张耀民不知又搭上了谁,直接略过了考试,在县衙里捞了个主簿的职缺,又死死的压在了他头上。
叶集对张耀民那是又羡又妒,因着自小到大都低人一等,却又叫他莫名对张耀民生出一种说不出的顺从心思和仰望姿态。
上个月,张耀民忽然联系他,让他帮点小忙。许诺事成以后,会借王家的手帮他运作。
叶集一听,不过是对付一个十岁的小童,便欣然答应了。
如今张耀民的意思也清楚,这个亏他得吃下去。不然这桩事谁也逃不找好。这件事到最后,以叶院长给王家赔礼道歉结束。
王姝深深地看了一眼一脸正气的张耀民,张耀民远远地朝她点了点头。
时辰差不多,她安排人将王玄之和托合提等三人去她在城北的宅子,自己则吩咐马车打道回府。
莫遂跟严先生全程站在人群之外,面上倒是露出了几分兴味之色。
说来,主子爷的这个小君他们是知道一点的。
王家在西北名气不小。他们当初初到此处,自然要了解一些大的豪绅巨富,俗称地头蛇。王家就排在首列。若非王程锦当时早已经重病缠身,起不来身,主子爷必然是要将王程锦拉入麾下的。
“这个王小君,倒是个聪慧之人。”严老先生捋了捋胡子,“就是性子太泼了些。”
莫遂:“……”是不是泼不知道,伶牙俐齿倒是真的。
古时候虽有学籍, 但学子必须过了童试才能在当地乡学里挂上学籍。
王玄之才开蒙没多久,根本就没学籍这东西。王姝要帮他转学,只需让人把他的东西带出来就可。做的恶心点儿, 就让托合提恐吓江管事,叫这临安书院将毛氏替王玄之交的高额束脩吐出来。
“我往后都不用读书了麽?”
王玄之这孩子性子里还是有几分韧性在的。他虽说被先生叱骂蠢笨,时常被责打, 也怀疑过自己是否真的不是读书的料。但却是从未对读书这件事起厌恶之心的。
“当然不是。”安排了两个护卫在身边,王玄之身上还是添了新伤。
新伤不必说,就是那些个狗屁先生的责罚。裤子撸起来, 两条小腿上都是青肿的。托合提拿了药油替他揉开,王姝看着都替他疼:“读书可以使人明智。你还这么小, 书是必须要读的。”
王玄之真的很乖, 疼得脖子上青筋都凸出来,硬咬着牙不哭。
王姝摸了摸他脑袋:“姐姐会给你重新找个好的先生。”
“嗯。”
安抚好了王玄之,王姝回到萧家又是天色已晚。
袁嬷嬷如今也算是习惯了她晚归。
这位主儿只要是出去, 就没有在天还亮的时候回来过。仿佛这萧家的后院就是那囚人的牢笼, 她恨不得将一天都给用得丁点儿不剩,才不亏出去那一趟。
不过有主子爷的允许, 即便觉得王姝此举不合规矩, 袁嬷嬷也不好说什么的。
清辉苑里灯火通明,姜嬷嬷早就在等了。
王姝这一个月出去几趟的动静, 就算后宅的人把耳朵全都堵上, 也能听见风声的。
思仪院的人也不是傻子, 往日有刘氏被招幸在前,忽略了王姝。她们没觉得主子爷对谁是特殊的。如今方后知后觉地体味到, 主子爷对这个王家小君才是真的纵容。谁家妾室可以想出门就出门?早上出去夜里才回来?
姜嬷嬷在此等着,就是思仪院的那位要见王姝。特意打发了贴身的丫鬟在清辉苑等着呢。
王姝人还没进院子, 老远就见姜嬷嬷迎了上来。
说起来,姜嬷嬷自打第一次见面就对王姝挺照顾的。许多事情,若非姜嬷嬷有心遮掩,东厢房早就被思仪院的人盯上了。不过姜嬷嬷能帮她的也就帮到这。说到底后宅也就那么大。藏得了一时藏不了一世。思仪院跟盯梢似的盯着后院,早晚得发现。
姜嬷嬷言简意赅地将情况给王姝说了,王姝点点头,倒也没慌。
她今儿在外头跑了一天,身上都是尘土和细汗。
进屋去换了身衣裳,便跟着人走了。
林氏还没睡呢,听说王姝来了,便让人放她进来了。
人进了屋,素面朝天的。直愣愣地站在那儿,身上是一点点缀之物都没有。若非有一张清水出芙蓉的脸,说她是个普通农家女都有人信。
屋里静悄悄的,墙角的雁足灯照的屋里亮堂堂。除了林氏和苏嬷嬷,屋里也就两个大丫鬟在。
几人盯着王姝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实在没弄明白这人什么路数。
都是在深宅大院里长大的,女人家会用的路数她们见识不少。林氏是知晓有那么一批人就是好素色,整天穿得跟披麻戴孝似的,端的一副清高柔弱的姿态。实则最是心机不过,暗藏勾人小手段。这王姝瞧着到不像是装的,是真素。从衣裳到头发丝儿,都没点姑娘家的样子。
林氏自个儿是女子,以女子的心思来看,王姝是真没那心思。那这人整日里都在捣鼓什么呢?
心里这么想,她便也这么问了。
王姝眨了眨眼睛,实话实说:“种田。”
“?”种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