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他看见了新娘的真容。
季明雪当时内心的震惊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他甚至觉得自己因为赶路花了眼。
他发誓,他虽然觉得傅世子长得过分漂亮俊美,性子又冷淡柔和,但自己从未怀疑过她是个女人。
无他,她的为人处世太不像季明雪认知中的女人了。
在平溪猎场时面对北蛮那群亡命之徒不但孤身一人前往救驾,更是舍身伪装太子殿下引开敌人,最终被俘还能全身而退。
季明雪忍不住假设,他身为武状元也未必能在当时的情况下活着出来。
还有,她随太子殿下去抚城赈灾,直接剿灭了那个他们怎么打也打不死的蒙穆。
更不要提她一手出神入化的箭术,还有在兵器设计上的造诣,以及那份毫无保留的气度胸襟。
季明雪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
平日里看着清冷无害,不争不抢,内心却极其强大,无论面对什么事情都能从容不迫。
尤其是她居然敢女扮男装孤身上京,要知道,欺君之罪可是要杀全家的。
她怎么敢?
想想都要起鸡皮疙瘩,他每次对上裴璟洞悉一切的双眸时,季明雪心里什么话都不敢隐瞒,更不要提骗他。
季明雪虽然不及傅归宜有颗七巧玲珑心,却也知道太子殿下让他去找大夫而不是用镇南王府的人,必然是怕大夫早早被人收买。
傅归宜在听见裴璟找大夫的时候,知道妹妹定然是用了他们之前商定的第二套计划。
暗道这下想瞒住父亲几乎是不可能了,只是多少的问题。
裴璟在她房间翻出一套衣服,冷着脸扔到她面前,命令她换下嫁衣。
他明显已经处于暴走的边缘,傅归荑自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惹怒他,乖乖绕到屏风后换了身水绿色夹袄,白月罗裙,素净整洁,看着顺眼很多。
裴璟神色稍霁,目光扫到她头上插满的金钗步摇,走过去轻轻摘下,又重重摔在地上,激起阵阵清脆撞击声。
“这都是什么破烂玩意儿,镇南王府嫁女儿未免也太小家子气,我在东宫可从没让你受过这种委屈。”裴璟无不讽刺道。
傅归荑头上顿时轻松不少,垂眸瞟了眼足称的钗环,上面点缀的红宝石和红珊瑚虽比不上用东珠做的首饰,却也是万里挑一的精品,一支钗能买下苍云九州主城内一座二进的宅子。
她全身上下的衣服首饰,包括今日三副席面,请的戏台子,用的都是裴璟直接拨给哥哥的银钱。
傅归宜恨不得买空所有的店。
傅归荑还曾担心过这算不算浪费国家钱财,傅归宜笑着说这些都是裴璟的私库,暗卫一直以来算裴璟的个人势力。
季明雪办事很利索,一炷香的工夫便寻来个白胡子老大夫。
一路上他把人身份套得清清楚楚,又是威胁又是利诱的,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才送进去。
“如何?”裴璟坐在傅归荑旁边,目光不善地盯着老大夫。
老大夫在裴璟气势凌人的视线下哪里敢说谎,哆哆嗦嗦拱手行礼道:“恭喜,这位……夫人已经怀有近一个月的身孕。”
“你说什么?”裴璟面无表情打断他:“一个月?”
“是……最多不超过一个月。”
老大夫顿觉头上阴风阵阵,这位爷看上去丝毫没有高兴,脸色阴戾如黑水。
唰——
裴璟抽出长剑一剑劈裂傅归荑旁边的方形红木案己。
他握住长剑的手背爆出可怖的青筋,剑尖直指老大夫,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你若敢欺瞒半句,全家都得死。”
老大夫惊惧连连跪在地上,颤声道:“老夫以性命起誓,绝无一字虚言!”
“滚出去。”
裴璟压抑着怒音,戾气横生。
老大夫仓皇爬起来,连药箱都不敢收拾便往外跑。
“今天的事,你要敢泄露一个字……”裴璟言语中的杀意毫不遮掩,老大夫浑身觳觫,惶恐地表示绝对不敢对外宣扬半句话。
他还没有老眼昏花到看不清局势的地步,这里是镇南王府,他哪里敢乱嚼舌根。
傅归荑坐在椅子上岿然不动,神情泰然自若。
“谁的?”裴璟提着剑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俯视她。
傅归荑低下头不语。
“我问你,谁的?”裴璟左手猛地握住她的下颌往上抬,咬牙冷笑:“你不说,我难道查不出来?”
傅归荑抬眸轻咬下唇,嗤笑道:“你猜不出吗?我要嫁的,自然是我孩子的父亲。”
裴璟听她自然而然地说出“孩子父亲”四个字,惊怒不止。
“他是那个跟你一同进宫的长随。”裴璟倏地放开她,面罩寒霜转身往外走,长剑未收入鞘。
“你去哪里?”傅归荑拍手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