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镇南王后面没再问,他也忘记了,现在回想起镇南王的描述,大概就是傅归宜。
“他们从没有怪过你,在你父亲母亲眼里,傅归宜和你都是他们独一无二的孩子,没有谁比谁更重要。”
“偶尔听他提起过你,眼神和口吻都是骄傲,你从不是他们的累赘。”
话音落地,傅归荑身形微顿,而后全身颤抖得厉害,后背上下急剧起伏。
裴璟一会儿拍背,一会儿顺气,最后见她实在是抽搐得厉害,不得不强行把人挖出来。
傅归荑似乎觉得很丢脸,她用力挣扎着。
裴璟怕伤到人不敢使劲,只是将她的头抵在自己的肩膀上,从前往后拥住她,两人贴得密不透风。
傅归荑抬起手,又放下。
反复数次,最终缓缓放在裴璟的后肩上,慢慢收紧。
裴璟再也没有出声,默默借出自己的肩膀陪在她身边。
夜风沁骨,傅归荑全身颤得厉害。
这么多年来,懊悔自责始终如影随形地像个幽灵一样跟着她。
她没有一刻不后悔,为什么当时她要放手,为什么她不能健康一点,为什么
都怪她拖累了大家,哥哥本来可以活下来。
她从出生开始就是个累赘,拖累父母,拖累哥哥。无数次想过若是那个夜晚死的是自己,是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解脱。
亦或者死在那个落水的冬夜,埋在若依河底,随着河水流淌滋润苍云九州大地上。
父母从未因哥哥的死责怪她,甚至连一句重话都不曾在她面前说过。可傅归荑宁愿他们打她,骂她,也不想看母亲独自垂泪,父亲掩面沉默,却在她面前强装无事发生。
她一直觉得父亲母亲是埋怨她的,尽管他们没有在她面前表露过。
随着时间流逝,他们逐渐释怀,而她始终无法原谅自己。
傅归荑哭累在裴璟怀里。
裴璟轻手轻脚放开她,把人平放在榻上,手指替她擦干残余的泪痕,拨开湿润的碎发。
他躺在傅归荑身侧,手握住她垂落的五指,逐渐扣紧。
接下来的一个月,傅归荑接连为十几名世子送行。
南陵初雪当日,她在西厢房坐了一整天,傍晚的时候她叫人送来笔墨。
第二日,她去找了邓意。
傅归荑艰难地开口:“阿意,我有话跟你说。”
邓意看见傅归荑刹那间红了眼框,心毫无征兆地痛了一下,面容凝重。
“阿意,哥哥死了。”
傅归荑本以为自己很难开口,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平缓,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他得了急病,前段时间没的。我一直不知道怎么跟你们说,害你们辛苦了。”
邓意张开口又闭上,出声的第一句话是:“这样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他站起来快步走到傅归荑身前,两只手握住她的肩头,颤抖不止。
“世子,你不该一个人扛着的。”邓意的目光里满是心疼。
“阿意,我没有哥哥了。”傅归荑的泪猝不及防落了下来,她低下头,眼前模糊,脚下晕开一拳洇湿。
邓意急急从怀里掏出帕子替她擦拭,“你还有王爷王妃,他们一定想你了,咱们马上启程回家,正好能赶上过年。”
傅归荑接过手帕擦掉泪痕,调整好呼吸后拿出一封信。
“这里面写了事前的原委,我要你亲自交到父亲母亲手里。”
邓意皱眉道:“那你呢,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傅归荑知道他会问,说出早就编好的理由:“我的身份一直是个隐晦,太子殿下承诺我,只要帮他训练好追云骑便赐予我丹书铁券,如今东西已经送回苍云九州,我不能食言。”
邓意立刻回:“我留在这里陪你。”
傅归荑摇头:“不,除了你,我谁也不放心。这封信,你一定要亲自带到,我会叫忠叔他们护送你回去。”
她的眼睛覆了一层水光,看过来时带着殷殷哀求,邓意很难拒绝。
“好吧,”他接过东西,“送到我马上赶回来。”
傅归荑点头。
他们回了苍云九州,无诏不能再出。
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就够了。
傅归荑离开长定宫的时候,天降大雪。
她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邓意,露出浅笑:“阿意,替我向父亲母亲问安,告诉他们我在南陵过得很好,不要担心。”
邓意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