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好几天,裴璟都没有回来安寝。
傅归荑乐得自在,她喝下今日的汤药后打算再仔细研读一下南陵舆图。
她要做最坏的打算。
如果裴璟一直不放她离开,傅归荑只能自己找机会溜走,而且她不能先回苍云九州,得找个地方藏起来一段时间。
她猜测要是自己“失踪”了,裴璟肯定会先私下找自己,如果找不到才可能打出寻找“镇南王世子”的旗号,应该最多找个几年就会放弃。
届时她再偷偷回家换回傅归荑的身份,毕竟无论是上京为质还是失踪的都是“镇南王世子傅归宜”,只要她的身份没有暴露,一切都有操作的空间。
至于世子这个位置,她手里拿着丹书铁券,想必镇南王府里那些有异心的族人暂时不敢撼动父亲的位置。
至于以后,可以从族里寻一个老实本分的孩子记在父亲名下,百年之后继承镇南王府的一切尊荣。
想到这里,傅归荑平静的心又被刺疼了一下。
哥哥已经不在了,她必须接受这个事实,她不能再让父亲母亲失去唯一的女儿。
若是被困在南陵皇宫,他们此生都无法团聚。
当然,如果裴璟在大婚之后能想通她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把注意力放在其他人身上,愿意放过她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如果可以,她愿意一生都以傅归宜的身份活下去。
就像哥哥从未离开。
裴璟某一天晴朗的中午忽然回来了,彼时她正在擦拭逐月弓。
“去换衣服,跟我走。”裴璟后面的赵清捧着件墨绿色的衣服送进了室内。
傅归荑愣在原地,裴璟直接抓她去换。
衣服甫一上身,傅归荑感觉到了衣服布料有些特殊,外面似乎有一层漆质的东西,硬邦邦的不透气,她不舒服地扭了扭身子。
裴璟也换了一套类似材质的衣衫。
换好后他不由分说把她带到别院后面的湖边,经过十几日的暴雨,湖面明显涨高了许多寸,原本裸露在岸边矮一点的太湖石几乎都被泡在水里,只露出一个尖尖的头。
“今天正好有空,我来给你治一治恐水症。”裴璟站在临时搭建的一个岸堤上。
傅归荑一听直接拒绝:“不了,我不想学。”脚尖一转,就要往回跑。
只要一到水里踩不到底,她整个人都会很恐慌,仿佛回到了那年冬夜,在寒冷漆黑的水底等死。
她弄不明白裴璟为什么要逼她学这个,平日里她除了必要绝不靠近湖边,河边,顶多就是在岸上看看风景。
裴璟眼疾手快地擒住她的手腕,大力一扯把人扯到自己胸前,命令她:“你今天必须学会。”
傅归荑挣扎不过,皱着眉厉声道:“你怎么这样霸道,总是逼我做不喜欢的事情。”
她的语气充满厌恶,裴璟听后心口微窒,转瞬间又硬了心肠:“南方洪涝,我说不准要亲自过去一趟,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学会凫水,多一层安全保障。”
傅归荑脸色微白:“我不去,我就留在京里。”
裴璟冷下脸:“你休想离开我眼皮子底下。”
傅归荑诡计多端,又长了一张能骗人的脸,现在手里还拿着御令和丹书铁券,普通人真拿捏不住她。
裴璟也想过把人放在宫里,收回她的令牌,但思虑再三后还是决定带她走。
她不再自己身边,他的心就像被挖空了一样。
傅归荑抬腿往裴璟脚上踢,谁料他更快,腰一弯,单手把她抗在右肩上。
“放我下……”还不等她把话说完,裴璟直接跳下去。
水花四溅,激打在傅归荑脸上,她的眼前顿时一片模糊。
还不等她适应水里压抑的环境,裴璟把她从自己身边推了出去。
“我不!”傅归荑的双臂连忙勾住裴璟的脖子,腿也缠在他腰上。
两人贴得很近,傅归荑能听见他耳边强劲有力的心跳。
她抬起头正好对上裴璟黑沉沉的眼,水珠从他的刀刻斧凿脸上落下,滴在她的下颌。
仿佛带着裴璟炙热的体温一般,烫得傅归荑忍不住甩了甩头。
“如果你在其他地方这样搂着我,我会很高兴。”裴璟伸出一只手抹了把脸,“现在还是算了吧。”
说完大力一推,傅归荑猝不及防离开她唯一的浮木,脚下没有着力点,她一下子慌张得不知所措。
“呜呜……”水没过头顶,窒息感瞬间侵蚀她的五官,她的四肢忽然像不会动了似的,僵在水中。
黑暗和恐惧包围她,她甚至连呼救都做不到。
“咳咳咳……”傅归荑喝了好几口湖水,在快要喘不过气前被裴璟提了起来。
“动手,动脚,”他悬浮在水中,有条不紊地教导傅归荑,也不管她有没有听明白,又把人扔到水里。
傅归荑再次陷入压抑、冰冷和黑暗中,恐慌一直占据她的全部思绪,然而每次在快受不了的时候又被裴璟捞出来。
很奇怪,他总能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刚开始傅归荑完全不能适应水里的环境,慢慢地,后背那只手竟然给了她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她开始能在水中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