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的语气很淡,但上位者的威慑一点不少。
站在旁边伺候的赵清听了这话为傅归荑捏了一把冷汗。
若是她回答不悔,那么在太子殿下眼中她就是个为了自身利益出卖家族的叛徒,是殿下最无法容忍的存在。若是她回答后悔,那更是死路一条。
傅归荑闻言面如常色,不假思索道:“若真有那么一天,那必定是傅家做了伤天害理,罪无可赦之事,殿下不过是替天行道,何以言悔?”
裴璟低笑了起来,“好个伶牙俐齿的傅世子,旁人都说你不善言辞,孤看不尽然。”
傅归荑垂眸,“殿下谬赞。”
卧榻忽然塌陷了一块,裴璟坐在床边,摄人的檀木香瞬间包围傅归荑,她身躯骤僵,不自然地皱了皱眉。
裴璟缓缓俯身靠近,他面容冷峻,眼神逐渐变暗,抬起粗粝的两指捏住傅归荑柔软饱满的耳垂,激得她打了个觳觫。
藏在被衾下的双手倏地捏住身下的被单,青筋暴起,眼睛却平静无波直视裴璟。
炙热的呼吸在两人间流转,傅归荑甚至能看清他黑沉瞳孔中自己的倒映。
“傅归荑,你好像不会反抗,从一开始你就一直退让,让孤觉得自己像在欺负你似的。”
裴璟声线低沉喑哑,吐出的热气烧人。
傅归荑白皙的脸庞被烫成胭脂红,局促地偏过脸。
裴璟半歪着上半身追过去,轻笑问她:“你说,孤是在欺负你吗?”
傅归荑咬住后槽牙,努力平复自己急促的呼吸,半晌才冷冷抛出一句话:“没有,我心甘情愿。”
她蓦然倒吸一口凉气,裴璟的拇指和食指微微用力,掐了一下她的耳垂。
这地方的嫩肉长年无人造访,十分敏感,傅归荑的眼眶一下子湿了起来。
裴璟卸了力,白腻的小肉团被他捏成了粉团,充血后愈加娇艳。
傅归荑脸看上去小巧,耳垂倒是圆润厚实,松松垮垮挂在半空中,煞是可爱。
裴璟心念一动,伸出食指无意识轻轻拨弄着,惹得耳垂主人敢怒不敢言。
“还没真正欺负你呢。”裴璟注视傅归荑羞赧漂亮的脸,双眸含着湿漉漉的水光,他眼底酝酿着不知名的暗涌,语气却很正常:“到时,你可别哭。”
傅归荑听懂他的言外之意,难堪地低下头,脸色通红。
“这几日就在东宫好好休息,孤还有事,有什么需要的吩咐素霖即可。”裴璟移开手,潜台词是命令傅归荑不得擅离东宫。
他站起身,傅归荑顿时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
裴璟转身往外走,宽大的袖摆在离开卧榻前的最后一刻被什么东西拽住了。
他定住不动,也没回身,只微微侧过脸。
傅归荑攥紧裴璟的衣角,不舒服地动了动喉咙,声音有点羞怯,但语气十分认真:“太子殿下,无论您信还是不信,傅家从未想要成为您的阻碍。”
她顿了顿,轻声道:“我未曾后悔,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您大可不必试探我的诚意。”
裴璟问:“你不怕镇南王府最后落个兔死狗烹的结局?平津侯是被孤亲自下令灭的全族。”
傅归荑坚定道:“太子殿下不必恐吓我。我把东西给您,是因为知道您心怀天下。”
“哈哈哈……”裴璟好像听见什么笑话,双眸寒凉,说出的话十分刺耳:“心怀天下?南陵乃至天下百姓都说我是因一己之私才挑起战事,数十万人为了这场战争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他们背地里恨不得将我五马分尸,挫骨扬灰。”
裴璟回头,寒眸盯着傅归荑,声音变得阴森低沉:“你傅家,也因这场仗损失近三分之一的人。难道,你不恨吗?没有我,他们都还好好的活着,或许此刻正在享受天伦之乐。”
“而你,也不会被我拿捏威胁,更不需要在这里同我假意周旋。”
他重新走回榻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傅归荑,想从她眼里看见惶恐畏惧或虚情假意,然而却撞进一双澄澈通明眸子里。
裴璟心底一震,她的眼里全是他。
他忽然觉得喉咙烧得慌,迫切想要喝口凉茶压□□内的燥意。
傅归荑没有察觉裴璟的异常,她声音清冷却异常郑重:“因为太子殿下,看到的是未来。”
裴璟似疑惑地重复了一遍“未来?”二字,漠然的神情纹丝不动,眸中的坚冰却在悄然融化,藏身于后背的手更是几不可见地颤动了一下。
傅归荑乌亮的瞳仁中盛满动人的流光,不急不缓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南北胶着已长达六百余年,大大小小的摩擦不断,伤亡何止数十万。您能顶住诸方压力,仅用三年就完成统一,是天下之幸……”
她说完好像觉得自己在故意奉承裴璟,羞涩不安地偏过头,咬住下唇不敢看他,手中的衣角被她搓成一团。
傅归荑又觉得这种时候若是回避,显得自己在撒谎,于是重新抬眼,干巴巴地补了一句:“殿下此举是为了救更多的人,令人敬佩。”
殿内不知何时燃起了蜡烛,跳跃的火光照在裴璟冷硬的面庞上,黝黑发亮的双眸定定凝视着她,眼里不再是摄人的冷光。
这一瞬间,裴璟的目光竟让傅归荑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
是错觉吧?
裴璟忽而短而轻地笑了一声,不是冷笑,也不是讽笑,是一种……傅归荑说不上来是怎样的感觉。
硬是比喻的话,大概就像当年母亲反对她女扮男装顶替哥哥活着,却被父亲同意时的心情。
裴璟坐回床榻边,一手握住她的右手,一手轻柔地将捏住他衣角的五根玉指一根根掰开,然后顺着指缝插入自己的手指。
用力一握,十指相扣。
他的手劲很大,傅归荑被勒得有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