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佳配,变化无常。
如此年华,却是可惜了。
晏子渊挪开目光,假意没看到大夫脸上的惭愧。
他目光转向方才宝嫣走过的庭院,心中宽慰自己,也是没有办法。
实在是他的身份承担不起这种有损颜面的丑事。
总不能叫自己新妇知道,她刚成亲没多久的夫婿,那里就不行了?
若能治好,又何必多此一举让她知道?
还不如,在没治好之前,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既能减轻麻烦,又能粉饰太平。
按照规矩,新人成婚第二日,应当由丈夫引领新妇给公婆敬茶,同时介绍给家中叔伯姑嫂、兄弟姊妹们认识。
可惜晏子渊卧病在榻,只得宝嫣一个人去。
她的公公听说带人审讯被捉住的刺客,整夜未眠,现在还在前庭办事,不曾回来了。
曾闹过她与夫婿新房的姑嫂长辈,也因她的婆母心绪不佳,一律不见。
于是导致成婚后该走的礼节推迟简化。
后宅中透露出喜宴过后的冷清,宝嫣站立在一旁,看着她的婆母意兴阑珊,一脸烦愁地挑拣她的赏贺礼。
唯一的子嗣被人谋害,差点丢掉性命,娶进来的到底是福妻还是扫把星?
对方掀眸看了宝嫣一眼,不冷不热地夸赞,“绣工不错,挺时兴的南地样式,真是你自个儿做的?别是请的绣娘代劳的吧。”
这要是换做旁人这么问,简直冒犯。
但跟前的是自个儿婆母,还是身份贵重的长公主,宝嫣不仅要忍下不快,还要好声好气地回她,“千真万确,是儿媳亲自绣的,不曾请人代劳。”
赏贺礼是一些香包香帕、鞋袜枕头的东西,为的是向夫家展现新嫁娘女红的手艺。
绣得好了,就代表其女有贤惠持家的能力。
宝嫣送来的礼无论是从用料还是做工上来说,都无可挑剔。
然而只要让人不喜欢,再满意都能挑出刺来。
宝嫣与之对视。
贤宁上下审视她一番,阴阳怪气地惋惜感叹,“模样胚子都不坏,看着也是贤惠人,就是气运差了些,没什么福运……这样今后怎么才能旺我儿?”
“儿媳……”
“罢了罢了。”她根本不给宝嫣说话的机会,挥手打断,“还好你还有个阿姐,是那个叫兰姬的陪媵吧?她倒是个有福之人,替阿渊挡了一刀活了下来。”
“等伤好以后,你带她来见我,我要亲自赏她。平日也别亏待了她,听见了吗?”
似褒实贬的话如细细密密的针朝宝嫣扎过来。
仿佛她怎么说都是错的,宝嫣在与婆母咄咄逼人的视线中,憋住一口没办法一吐而快的气,轻轻而压抑地哽回喉咙里,“是。”
对方施威结束。
满意地吩咐,“带上彩锻回去吧,好生照顾你夫婿,直到他身体恢复……这些天我可以免了你的请安。”
宝嫣从这座令她感到沉重不适的院子里退出去。
日头照射,她差点一脚踩空,摔倒在地。
婢女紧紧扶助她,宝嫣面白如雪,嘴唇微张,惶然回望绊住她的门槛,像是在说这场南北联姻,身份差距的亲事可不好攀。
苏氏式微,晏氏鼎盛。可不就只能低头折节,委曲求全?
小观见她神色不对,担忧询问:“女郎……可是哪里摔着了?”
宝嫣轻轻摇头,抿唇垂眸,掸了掸衣裳上不存在的皱痕,“原来这就是屈居人下的滋味,在其位谋其职,既然是我自己选的路,如何都怪不得任何人。”
“即使再坎坷难行,我也要试着将它走平。”
生长在钟鸣鼎食之家的贵女,一般都有自个儿的气性。
宝嫣不算掐尖的,但也没有一来就认输的道理。
她回去后就去探望了晏子渊,结果被告知人吃过药了,正在歇息,不宜叨扰。
门外站着看守的府卫,不知道是不是得了晏子渊的吩咐,即使宝嫣来了,也没轻易让开请她进去。
这偌大的晏府,似乎因为一场刺杀,哪哪都充斥着防备排外的傲慢气息。
这下不仅宝嫣尴尬皱眉,就连身边婢女也颇有怨言,“女郎不过是关心夫主,为何防我等跟防贼一样?”
宝嫣:“兴许是情势不同吧。”
既然有人想害晏子渊,这次没成,怕是还会有其他举动,如此严谨倒也没什么错。
就是夫婿歇下了,大夫走了,宝嫣想问问他的伤情一时都找不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