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2/2)

揣摩着时辰,她垂眸凝视。匕首正稳稳躺在掌心上,螭首银柄,刀锋锐利。

遂而,喻姝望向他?,无比慎重?点了头。顷刻间抬手一扬,那枚匕首穿进了他?结实的胸膛。

在魏召南错愕目光中,她极快地?翻身?下床。

脑上倏地?一阵阵晕晃,白光迸发。魏召南浑身?失力?,便是血流了满胸口也顾不得,急急忙忙伸手去抓她。可他?抓不住,愣是由着那块衣袂从掌心滑走。

最后那一眼,他?的眼底滔天恨意。不甘、痛楚、痴念,他?不知哪一种?要更?强烈,强烈地?折磨他?去死。

不过他?也不想去纠结了,怔怔地?磕在床角上他?最后能想起的,却只有很早很早之前?,不知哪年哪月她说的一句“我们回家?吧”。

家?,什么是家??他?可笑地?想,他?哪里有家?,什么时候有过家?。就这样罢了,就这样死了吧,只是没?有家?,他?都不知道要葬在哪儿那把匕首,曾经他?拿着教她防身?。如今,她用这把匕首扎进他?的胸膛。他?以前?就孤零零一个人,原来这一辈子结束,也是一个人青坟。

仙人

什么夫人、好夫人, 其实她通通都?不?是。

这么深的夜色,大雨如注,她静默立在窗牖外, 与他格窗相望。她看着他从床沿跌下, 拔出胸口匕首, 一点点倒下她不敢看魏召南身上的血是他威胁她,是他要她这么做的,她只?是为自己选了条路。

没过多久,采儿?很快过来, 身上背了个包袱。她们没时间多待,立马便朝着角门而去?。

角门的守卫中了药呼呼大睡, 喻姝推开门, 很快就看见王为?慎的人手。她带采儿匆匆上马车,王为?慎比了个手势, 一伙人骑着马, 极快奔入一条小巷子。

马车飞驶,喻姝掀起一角车帘往后望, 竟没看见有人追来。

她有点诧异, 魏召南既早知晓荫花巷有人接应,却没让人守株待兔。她想了又想,忽然笑了——他是不?是觉得她胆小?怯弱,只?有依附顺从他的份儿?, 不?敢跟他动刀子?呢

夜雨越来越大,已经泥泞难行了, 王为?慎只?好择了家客舍, 等明儿?一早城门开再出行。

“妹妹且宽心在这睡一会儿?,天亮前我?再叫你。”

王为?慎备了些许胡饼, 刚把纸包递给喻姝,忽然瞥见她手指的血。他吓了一跳,只?当没看见,又同采儿?叮嘱两句,便回自己屋里。

这一觉,喻姝睡得并不?安生,不?知是不?是下雨潮闷的缘故。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没睡着,总觉得一切历历在目。她低声告诫自己,不?重要了。

翌日天未明,一行人从客舍离去?,城门一开,便往外走。高?大宏伟的城楼逐渐退去?,入眼成了一片苍绿田野,田埂纵横。

喻姝的心绪逐渐平稳,肚子?饿了,还能吃得下几?块胡饼。

二十人行了有一会儿?,快到晌午的时候,王为?慎忽然骑马到窗边,问她想去?哪儿?。

喻姝琢磨了下,道:“先?不?去?扬州了,我?起码还要在外头避一阵子?,哥哥觉得哪里好呢?”

王为?慎倒认真想了想,“不?如先?去?江陵吧,这些年我?随祖父在江上漂,江陵倒是不?错,江流通达,南北的好物都?有,实在是个富庶地儿?。祖父在那?买了三处院子?,还说入秋了去?小?住几?日。你若到江陵,也有地待,不?至于四处漂泊。”

喻姝觉得王为?慎此言甚是在理,便答应他的提议,同去?江陵。

喻姝从前觉得,日子?过得很快。可?真真发觉时日漫长难捱,还是在去?江陵的路上。

不?同于来时,如今已到夏时,这一趟行路尤其燥热。到了大中午,炎阳炙人,大家伙热得汗流浃背,更没法走,只?好在荫凉树底且作休息。

王为?慎拧开水囊,哗哗灌了两口。

这半个多月过去?,他们已经走到了寿州,然而马车上的干粮所剩不?多。

此处就在寿城郊外,王为?慎计划着等傍晚不?那?么热时,便带四五个随从进城,给大家采买充足的干粮,再自个儿?买些小?酒喝。

王为?慎的酒早喝光了,想得紧,现在连水都?硬喝出了酒味。

树荫下他盘腿而坐,喝水,一扭头,见喻姝正两臂垫着头,躺树根上小?憩,那?模样比他还要随意些。他笑了笑,忽而朝她嚷道:“好妹子?,如今贵女不?做了,以后想做些什么?”

喻姝睁开眼睛,闲定望来一眼:“买两间铺面做营生,溜猫逗狗,安安稳稳过一辈子?。日后若有好人家肯收,也要托表兄帮我?试试水。”

王为?慎笑骂道:“什么是好人家肯收?我?妹妹年方十九,又是闭月羞花的容貌,想提亲的人定要从我?王家大门排到江宁府了。”

“其实不?嫁人倒也没什么,谁要是敢说你,哥哥帮你拔了他的舌头。”

他忽而正经起来,低低叹息,“你要想留在家中,那?就再好不?过了。祖父膝下子?女不?多,我?王家人少,如今祖父一天天老了,也盼着你留在扬州。”

当初突然离开,喻姝想起外祖昔日的疼爱,多少有点愧疚。她不?敢直视王为?慎的眼,只?能轻轻点头。

傍晚王为?慎进城采买,备了些干草、粗粮饼等物,还顺带进药铺买了几?味驱虫蛇的药。

正走出店门,忽有一人穿街而过,惊得行人纷纷绕开——仔细瞧,只?见那?是个满身缟素的官兵,扬鞭策马,右手用力挥舞布告。

“报——圣上晏驾,天下大丧。”

布告一贴,男女老少皆围了上前。

一识字的青衣士人指着布告,一字字替大家伙读道:“帝崩于金銮殿,嗣有五子?,以三子?琰王聪敏仁孝,德才兼备,是为?储君。然兆庶不?可?无主,万几?不?可?旷时,今应天顺时,受兹明命,授登大宝,改国号初平。宣布遐迩,咸使闻知。”

“殿下醒了么?”

“醒了,昨夜喝醉酒,吐了大半宿,午后才醒的。一醒来就发火了,把伺候的丫头都?赶出去?。眼下他正在气?头上,你也别进去?沾主子?霉头了。喏,这些都?是他要我?们烧的。”

小?丫鬟比了比地上两个竹盆:一盆子?堆满衣裳,有襦、袄、衫、褙子?、裙裳,都?是青罗或金丝所绣,布缎柔软,针脚极好;另一个盆子?则有两只?鹅黄香囊,还有不?少簪钗手钏,点翠的、翡翠的、镶玛瑙的、珍珠的。

另一人看傻了眼:“这些都?要烧掉啊?”

小?丫鬟凑近,极小?声道:“前头夫人喻氏的,殿下都?恨透了,能不?烧吗?”

“这些东西看着就贵,烧了还不?如给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