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姝并不意外。
陶姑姑到底是宫里出来的。或许陶氏来王府,名义上是来帮她这个新妇,暗地里也是宫里的线人。
喻姝摆了摆手,只让人把庄婆子一家关进主屋边上的耳房里。她把发冻的手靠近暖炉边烤了烤,深吸一口气。
正想让人把陶氏叫来,忽然打住,还是让人先去?叫了小丫头黄蝶。
——她险些给忘了,还漏了一人!
下了□□的酒菜是黄蝶端给庄婆子的,或许此事并没有她想得简单。
倘若
等到庄氏一家子都被押下去, 采儿才觉大石一卸,将外斗篷褪去,轻轻抖落身上的雪:“原来竟是那陶姑姑做的”
这么?一想, 她脸色忽变, 一声“糟了”脱出口。
“夫人, 我在押送庄家回来的路上,也碰着陶姑姑了!她正巧到集市上采买,还与我小叙如?此说来,一定是她动的手脚!后来我们路行一半, 车轴就裂了,我们的人在雪地上耗了好一会儿功夫!”
“那庄家的人质”
“没有, 庄家的人一个不少, 车里的零碎也瞧过,没有丢的。”
这倒让喻姝一时无解。
她坐了会儿, 又忍不住站起身, 朝窗外一望,正巧看见别?人领了黄蝶来。
那黄蝶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丫头片子, 见她时还是发怯害怕的, 巍巍跪着,连头都不敢抬。
喻姝不懂黄蝶是真胆怯,还是面上做伪。原本喻姝只想试水地问问,可未料到黄蝶出话如?此容易, 没一会儿什么?都招了。
黄蝶说,那下酒小菜是陶姑姑让她送进庄婆子屋里, 后来再把庄婆子招呼出屋, 也是陶氏吩咐了的杂事?。
“你撒谎,”
喻姝蹙眉盯着黄蝶:“陶姑姑竟没让你盯着庄婆子亲尝, 反而让你交代她做别?的事??”
“夫人明鉴!奴没有撒谎菜有没有毒奴不知晓,但属实是陶姑姑让送去的!”
黄蝶急着像是要哭,一连磕了三个响头,整个背像猫一样?伏着。这到底只是个十三四岁的丫头,喻姝有些?看不下,让人把她拉起。
喻姝想等陶氏来,让二人对质一番。
其实打庄婆子一来,她就遣人去找陶氏了。听说陶氏采买早就回王府了,可连黄蝶都来了,她遣出去的人还没归来。喻姝吃了两口热茶,越吃心越急,总觉得陶氏该不会跑了吧?
又过了两炷香,她派出去的侍女终于回来。可只有侍女回来,身后并不见什么?人。
“夫人,奴去陶姑姑的住处寻不到人后,又招呼了姐妹和小厮们一起找,几?乎将王府翻了个遍也不见人啊。”
果然还是逃了。
喻姝心绪一沉,垂眸盯着桌沿,不吱声?。她默然问自己,如?此一来,陶氏的罪名?是不是定了?要是什么?都没做,那陶氏跑什么??
魏召南今日夜里依旧没回来。
不过这次报口信的换了一人,不是弘泰,而是一个她见也没见过的小厮。又或许她以?前可能见过,只是记不得脸了。
喻姝手捧着粥碗,轻轻哦了声?,但听那小厮又说,“殿下有句话托小的问您,倘若他?日权势倾轧,汴京天变,他?死在万军之下,您会怎么?做?”
喻姝正吃着粥,闻言一愣,不可思议地抬起头。她忽然想起上一次,魏召南也问过类似的话。那时他?遭人暗算,受了很重的伤,醒来就问她——要是我死了,你怎么?办?
她那时当玩笑话听。她笑说殉情,他?说不用。
这一回喻姝倒是认真想了想,想过后也只有最?朴素,但他?可能不愿意听的答案,那就是日子该如?何?过,就如?何?过。当然,前提还是她能幸运地活下来。
喻姝不敢把这话说给小厮。小厮见她默了好久都不开口,想起殿下早料过会是这样?,于是他?又用魏召南给的第二套话问:“那会记得他?吗?”
这个对喻姝而言,倒是好答多了。她点点头,“会。”
小厮收到了话,抱抱拳,弓腰离去。
这是一个澹然如?墨,却又十分寒冷的雪夜。
喻姝走出屋子,却无心赏雪,只是一时放空地望向深夜。它像一头匍匐的巨兽,暂且温驯,但迟早有一日会挟着暴风雪走来。
睡到三更天时,喻姝被屋外采儿的声?音惊醒。
腊月寒冬,屋子里虽烧了暖炉,却还是很冷。她冷得不想下床,裹在被褥里闷闷地问,“何?事?呀?”
“陶姑姑被咱手底下的人抓到了!守卫押着她,要给夫人看呢!”
喻姝连忙下榻,只顺了件毛裘裹在身上,匆匆出屋。没抓到陶氏前,她心一直是悬的。
此刻见陶氏正被守卫押着跪雪地里,终于松气,又见天大寒,便让守卫押着人送堂屋里审讯。
采儿去耳房,把关押的庄婆子、黄蝶都提来了。
人一到齐,喻姝便看向跪地的陶氏:“我知道你是宫里出来的,王府上下都敬着你,但你做的事?却实在令人心寒呢。如?今她们二人,一个指认你在正房的膳食里下了药,一个指认你给庄婆子下砒|霜,蓄意谋杀,你还有什么?可辩解的?”
陶氏的目光转过黄蝶和庄婆子——不知道他?们给黄蝶饭吃了不,怎么?瞧着要瘦一些??那么?厚重的雪袄子在小丫头身上,也就是裹了一把骨头。她入宫三十余载,没有孩子,但小黄蝶让她想起了妹妹家的孩子,也是个胆怯、却讨人喜欢的女孩。所以?平日在王府时,她就多番照顾这小丫头。
至于庄婆子,一直欺软怕硬,眼高手低的,是个愚蠢却好拿捏之人。她愿意拉拢庄婆子,庄婆子见她是宫里来的体?面人,乐呵呵凑上
想到这儿,陶氏叹了口气,一磕头:“她们所言属实,请夫人定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