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开了瞧,是一对并列的海棠镶珠步摇。
这是谁的?
床上睡的除了她和魏召南,再没旁人了吧?
喻姝心疑一会儿,断定道:魏召南落东西了。
——因为昨儿他在书房说,明日是寐娘生辰,让十七操持,办两桌庆生。
她起身下床,顺带将香楠匣子放在案桌上。
午后魏召南归来,芳菲堂里正热闹。
园前摆了几桌茶点,供着让人观赏的菊桂、金茶、晚香玉。三两美人正坐在一块说话,见他来,纷纷笑脸相迎。
魏召南软言和她们说了两句。
再一问:“怎不见寐娘跟你们一块呢。”
其中一女子戴碧萝花胜,扎双髻,叫巧喜。人如其名,性情也是个欢快活络的。
首先笑着说:“还在房里梳妆呢,殿下去看看吗?”
魏召南真往后院去了,却没进屋里。
旁边院门口,侍女们端漆盘鱼贯而入,十七正安排人手,把一套新的瓷瓶玉器搬入寐娘屋子。
魏召南盯看半刻,忽而问十七:“夫人屋里可也换新了?”
“今早奴才本要换一趟,但采儿姑娘说有些是重要之物,不让动,得等夫人回来再说。”
“她去哪了?”
“奴才也不知道。”十七说:“清早用过膳,奴才说今日是寐娘生辰,夫人便让奴才去主屋的桌上拿了一盒首饰,又让采儿姑娘取来两匹好料子,什么话也没说,就匆匆出门去了。”
“什么首饰?”
“好像是两支海棠步摇。”
他默了会儿,摆摆手让十七撤下。
那是他送给她的东西,她却把它和自己添的礼一块送给寐娘庆生。
连采儿也不带就出门。
魏召南琢磨了好一会儿,心断定:送给她的步摇她不收,又气得出门,可见是心里有我,见我给寐娘庆生,酸着。
是了,她或许有点喜欢我。
他若有所思地点头,想着,忽忆起先前那几个爷们吃酒,老二怪他家娘们只会拈酸吃醋,要多烦人有多烦人。
魏召南一开始也觉得,若要娶妻,必定娶个贤妇。
可喻家小娘子已经很贤良了,又大度。跟普通女人的拈酸吃醋好像又不一样,定是心里在意他,才吃这等寡醋。
对,总归还是不一样他琢磨道。
话说另一头,喻姝正同卢大娘子吃茶。
大娘子与她不相识,又有七八分猜到她的来意,更是疏离平淡相待。
卢氏今年四十一,喻姝要比她小许多,甚至都没有儿子卢赛飞大。
没想到这小娘子年纪虽小,倒有几分韧性。三番两次被下脸面,也不恼,或罢了不干,仍在莞尔说话。
“大娘子不愿将晖哥儿送入宫,无非是怕他在宫里受了委屈,又想自己日日看着。晖哥儿今年有十岁,汴京世家里一样大的公子哥儿,哪家官员不想把儿子送进宫做皇子伴读?大娘子这可不是白白来的机会?况且大娘子也并非三年不能见晖哥儿一面,每个月总能入几回宫,跟太后娘娘请安。”
卢大娘子哼了声:“别家想要的,我家未必想要。我自会请鸿儒硕学的先生教晖哥儿的,便不劳盛王夫人操心。”
“大娘子是聪明人,自然知晓为何太后娘娘想将晖哥儿养在身边。虽说不强求,”
喻姝忽一顿,贴近耳畔低声道:“可让了肃王夫人来,谁又说不是强求呢?”
“卢大将军少年得志,手握兵权战功佼佼,大娘子若不肯将晖哥儿送进宫,只怕也引官家猜忌吧?”
卢氏没说话,心下却道:官家要不猜忌我儿,又怎么会要晖哥儿进宫?官家要清名,又要底下文臣武将忠心为官,才要我自己送。谁知晖哥儿进宫又会如何呢?若是来日……
喻姝仿佛猜到她心里所想,缓缓言:“将军对大周忠心耿耿,晖哥儿在太后娘娘身边定是安然,得细心照料,大娘子多虑了。且大娘子送晖哥进宫,也让官家安心,保全了将军。”
……
喻姝离开卢府的时候将近傍晚,她坐车马车,细细想着方才的交谈。
她并不知晓能否说动卢氏,不过是为帮秦汀兰才来。
日暮将息,喻姝回到王府,见假山旁的亭台上格外热闹。再走近了瞧,原是十七在那为寐娘操持了两桌喜宴。
大抵是他授意的。
喻姝边走边想,魏召南到底想做什么?喜欢人家也不给个名分,今夜这生辰宴一摆,明日再一传,满城上下都是他风流不堪、行事放纵的名声。
抬眸一瞥,魏召南已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跟前。喻姝忙一礼,见他来的方向,侧身让路。
天际一抹残阳暖光落下,映得她眉间灿烂荧煌。她轻轻抿唇,一点涟漪在面颊划开,那一瞬犹若惊鸿照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