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域非常大,九幽城在靠近鬼界的一侧,要横穿魔域才能到达。
鹿朝熬了八天,终于熬不住,在第九天夜里,睁着两个黑眼圈对小花说:“你的斗篷那么大,分我一点吧。”
他抬起满是魔纹的脸,这几天熟了之后,鹿朝发现他这个人表面冷淡,内心却焉坏,心里不称呼他魔纹少年,而是叫花脸男,叫着叫着,干脆省略成小花。
“我有什么好处?”他问。
“你就当认识了一个神界的朋友,将来你如果偷偷去神界,我还能罩着你!”
他想了一下,便将自己的斗篷张开,让鹿朝缩进去。
斗篷很大,但要将两个人都包围起来,还是有些勉强,鹿朝不得不靠在他身边,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臂,他僵了一下,不悦地道:“别碰我!”
“知道了!”鹿朝抱着双腿,从斗篷的缝隙里看着外面四处席卷的魔沙。
霜磲和髡虞都将脑袋埋进沙子里,兽族在水下也能呼吸,在沙子里自然也能。
而少年一直皱着眉,身边第一次有人这么靠近他,他觉得心里有些烦躁,却又无法让自己推开她。
“你在想什么?”鹿朝发现他神色有些不对劲。
“我在想……” 他看着漫天黄沙,却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他只是觉得,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他身边也有一个人,离他这么近,他一伸手就能抱住她。
“我好像忘记了一些事情,有机会的话,我想去神界的司命殿,看看我的命簿。”
唯一夙愿
鹿朝和他一起看着魔沙, 说道:“其实,看到了命簿也改变不了什么,与其徒增烦恼, 不如不看, 很多凡人都浑浑噩噩过完了一生。”
“我不想那样。”他固执地说。
鹿朝可以理解他的心情, 每个人年轻单纯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可以改变命运。
等长大了,被社会毒打多了,人就老实了。
她因此也没再说太多, 她前几天实在太累了,整整八天都没能睡过一个好觉, 就算她是创世神也扛不住, 这会儿没有魔沙的侵袭,她慢慢地睡着了, 为了不碰到他, 被他厌烦扔出去,鹿朝尽量让自己靠在另外一侧。
谁知道睡着之后, 身体就往另一侧倒去, 差点儿把披风拉开,少年不耐烦地把披风拉回来,就带着她一起倒向自己。
柔软温暖的身体,在这样风沙满天的寒夜里, 像是一种无端的诱惑。
他下意识想把她推开,可是她的脸靠在他手臂上, 梦呓一般地说:“江小山, 别乱动……”
他的动作忽然顿住。
江小山,又是这个名字, 他听过她在梦里喊了两次,是和她很亲密的人吗?是她的夫君吗?
他诞生于世,还从未喜欢过什么人,他不懂这种连梦里都会思念的滋味。
他有些茫然地想着,便忘了推开她,不知不觉也睡过去。
第二天醒来时,魔沙已经停了,但是怀里很重,他垂眸一看,就看见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趴在他胸口,而他的一只手很自然地抱着她纤细的腰肢,另一只手则轻轻贴着她的后颈,他的下巴贴着她的头顶,鼻尖全是她身上清淡的香味。
他长这么大,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形,愣了一下之后,才想起应该松手,可还没等他动,怀里的少女嘤咛一声,也醒过来了。
那一瞬间,他一向冰冷淡漠的心竟有些慌乱,不知道该怎么办,一会儿如何面对她?如何解释他的手为何会抱着她?
他此前,分明最讨厌别人触碰自己。
由于没有相关经验,他脑海中天人交战一番之后,干脆闭上眼睛,继续装睡。
而鹿朝醒来之后,也发现自己的位置不对劲,心里直呼糟糕,她太困了,晚上不知道怎么的,就靠到他怀里。
她悄悄抬头,看了他一眼,还好他还没有醒。
她小心翼翼把他放在自己脖颈后和腰上的手都拿开,然后坐起来,舒了一口气,必须要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不然他觉得她是个半夜睡觉这么不安分的女人,明天魔沙再来就不让她躲在他斗篷里了。
鹿朝抬起头,对上四只巨大的眼睛,原来髡虞和霜磲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正瞪着眼睛看着她,那眼神怎么看都不对劲。
“嘘……”鹿朝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起身抖了抖沙,走到另外一边,假装一本正经地思考接下来的路怎么走。
片刻后,少年也‘醒’过来,他脸上都是魔纹,还是和之前一样神情淡漠。
鹿朝心虚地打了声招呼:“早啊!”
少年没有看她,垂着眸子淡淡应了一句:“……早。”
鹿朝心想:还好他什么都不知道,明天还能继续蹭他的斗篷。
少年却想:她什么都不说,是不想和我扯上半点儿关系。
这本是个极好的结果,对谁都好,他也不应该在意。
他起身后,看见髡虞和霜磲都看着他,那眼神仿佛早已经看到了一切,他心里一阵烦躁,一个冷冷的眼神扫过去,两只兽立刻吓得瑟瑟发抖,一路上都非常老实。
为了感谢昨晚他给她蹭了斗篷,鹿朝决定今天请他吃饭。
两人到了一个偏僻的驿站,鹿朝跳下髡虞去买食物,被少年喊住。
“魔域虽有律法禁止吃人肉,不过荒僻之地,也有律法无法管辖之处。”
这话虽是对她说的,但他目光却看向别处,神情依旧冷若冰霜。
鹿朝愣了一下,才发现他这是提醒自己,便笑着说:“知道了,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