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一道血色的冷光闪过, 这黑衣人只开口说出这一个字,脑袋便齐刷刷从脖子上滚下来。
“啊——”玉璃的侍女尖叫一声,吓得昏死过去。
玉璃天天和各种病人伤患打交道, 见惯了鲜血, 还能勉强维持一丝镇定, 但也吓得不轻,缩在马车里,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惨叫声接连而起,她终于忍不住, 握着剑爬出马车,却只看见周家一个护卫也倒在那血色的冷光之下。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全是尸体, 黑衣人和周家护卫一个都不剩, 全都被割了脑袋。
独独剩下她一个。
天色已经黑下来,打斗时灯笼火把全扔在地上, 也差不多熄灭了, 玉璃只能借着清冷的月光四处看,可是树林里静悄悄的, 除了她之外, 好像没有任何人。
“你是谁?”她大着胆子问,为何救了她,却杀光周家的人?
她的声音,空荡荡地回应在黑暗中。
玉璃忐忑地等着, 对方杀光了所有人想做什么?这歹毒的手段,恐怕不会轻易放过她, 是想抓住她, 活生生折磨,或者, 去要挟爹爹?
一瞬间,玉璃脑海中已经转过了无数念头,她握着剑,如果对方是魔教中人,像对谢家女眷那样□□她,她就和他们同归于尽。
可是她等了许久,却不见有人出来。
她慢慢意识到,这个人不想杀她,也不想抓她,只是为了救她?她看着倒在地上的周家人的尸体,心中实在是不明白。
“你为何不出来?”她在黑暗里茫然地看着,虽然她修为不高,但还是隐隐约约能察觉到附近有个人,因为过于强大的气势,让人想忽略都难,只是她不知道究竟在哪个方向?
月亮渐渐升起,她就这样在黑暗的树林中,和这个未曾谋面的人静静地对峙了许久,他没有现身,没有开口,也没有离开。
一直到周鹰亲自带着人找过来,几十匹快马来到树林里,火把通明。
“玉璃,没事吧?”周鹰看着满地尸体,又问:“谁干的?”
“我不知道。”玉璃摇着头,周鹰早已经吩咐人去树林中四处搜捕了,但她知道,他们应该找不到那个人。
“没事了。”周鹰看着她安然无恙,总算松了一口气,“幸亏爹爹来得及时,那人应该来不及对你下手就跑了。”
玉璃想说那个人压根儿就不想杀她,可是这种事情说给父亲听,只会徒增他的烦恼,这人对她没有恶意,她也不想周家对他赶尽杀绝。
周鹰把她带走之后,树林深处才有一袭黑袍微微晃动,一个年轻俊美的男人慢慢走出来,手里把玩着一把血红色的弯刀。
他抬起头,看着周玉璃消失的方向,轻轻抿了一下唇。
帝夙透过他的目光,只能看见一片黑暗了,他还是那样看着,方才他就在距离马车几步之外,倚着一棵树,借着月光照不到的黑暗掩饰,肆无忌惮地盯着她看。
这是这么多年,难得离她最近的一次,过去几年,他都是远远看她一眼,从来不靠近。
应少渊深知自己背负血海深仇,和周家不共戴天,他将来要杀光周家人,却唯独不会伤害她半分,他以为自己只想偿还年幼时,那一次救命之恩。
她救过他的命,那他就独独放过她一个人。
这很公平。
“少渊。”身后一个美艳女子走上来,笑着站在他身边,“你又一个人来禹州了,这地方就这么好吗?你一年要来好几次,你出生在禹州?”
看见她时,帝夙心中有了几分烦躁,这一世,又是这个女人缠在他身边。
前任魔教教主的女儿,孟阑珊。
应少渊并没有理会她,转身就走,孟阑珊挑了挑眉,跟在他身后说:“方才我来时,看见周鹰了,我生怕你忍不住对他动手,赶紧过来。周鹰练成了《天罡心经》,身边的人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你不可大意。”
孟阑珊顿了一下,又说:“不过,《天罡心经》是你家家传的秘笈,你总有破解之法,你的血魂术已接近大成,用不了多久,就能杀了周鹰报仇了。”
两人慢慢走远,竟没有返回魔教,而是进了禹州城,对此,孟阑珊早就见怪不怪了。
虽然搞不清他的意图,但只要能跟在他身边,陪着他喝茶,闲逛,远离魔教和正道的纷争,好像也挺幸福的。
禹州城地处边境,和妖界魔界接壤,这里民风开放,并不拘束,像她和应少渊一男一女正大光明走在街上,也不会有人说闲话。
“少渊,你经常来禹州,是为了亲自摸清楚禹州城内的情形吗?”孟阑珊忍不住好奇地问,一直以来,应少渊不管做什么,都有明确规划,只有这件事她拿不准。
应少渊淡淡扫了她一眼,她心里一寒,只得低下头,有些不甘心地说:“我……逾越了吗?”
应少渊已经往前走去了。
他们路过的地方,有周家大小姐的义诊摊子,外面排了长长的队伍,有普通百姓,也有衣衫褴褛的乞丐,排队的过程中,还有人送一些吃的。
“谢谢周小姐,周小姐真是活菩萨啊。”
“老天一定保佑周小姐长命百岁。”
“我几十年的旧疾,周小姐几副药就治好了,她是在世的神仙啊!”
……
义诊摊子前排了太多人,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少女垂眸凝神诊脉的侧脸。
孟阑珊朝那边看了一眼,便冷笑着说:“周鹰这人面兽心的畜生,倒是聪明,让女儿出来抛头露面,给他积攒好名声,这世间的人,都以为他是心怀苍生的正道魁首,谁能想到,他背地里干着那么龌龊的勾当!”
应少渊下意识地说:“是她自己出来的。”
“什么?”孟阑珊看向他,可是他说话一向只说一遍,她不好追问,只好说:“周玉璃在禹州城义诊看病,开设学堂,施粥救人,这些事情一次两次或许是表演,可她长久这样,不得不说,周鹰这样的畜生,却有这样一个女儿,真是不可思议。”
孟阑珊看着看着,忽然生出了几分羡慕来:“像她这样随心所欲,天真无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