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入宫时,想带着母亲一起走,可是英王不同意,她知道,英王想留下母亲在府里掣肘她,免得她生出二心。
她离开后,母亲和小雅住在这里,每天吃斋念佛,她天天派人来请,母亲也要隔很久才会进宫看她一次。
她搬去离宫后,连小皇帝都会隔三差五来给她请安,母亲却只去过一次。
这么长时间,母亲一直避着她。
偏院没什么下人,琉纱直接进了屋子,一眼就看见穿着一身素服,簪着白花的母亲跪在佛前念经。
琉纱就站在门口,临近盛夏,天气炎热,她却出了一身冷汗。
“公主!”小雅端着盘子进来,忽然看见她,吓得杯盘都掉在地上打碎。
沈王后猛地回头看她。
琉纱张了张口,好不容易才说:“之前,母亲总说接到父王和哥哥的书信,他们逃亡在外,却很平安,让我不要担心,原来是假的。”
她意外自己的声音能这么平静。
“你……谁让你回来的?”沈王后却质问她。
“如果不回来,母亲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琉纱一步一步走到母亲面前,跪下来,看着她,“从银月国逃来的一路上,母亲教我忍气吞声,讨好他们,祈求他们出兵,都是骗我的吗?你忍心看我去讨好那些仇人?”
“公主,那时候王后也不知道。”小雅哭着解释,“是公主入宫之后,才知道的。”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琉纱抓着沈王后的肩膀,泪水终于掉下来,她哽咽着问:“你就看着他们利用我,看着他们糟蹋我,你甚至想让我给沈晏生孩子!”
“琉纱。”沈王后捧着她的脸,“我们国破家亡,一无所有了,你父兄都死了,母亲只剩下你,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也死了,沈晏喜欢你,他能护着你这一生……”
“谁要苟且偷生?!”琉纱忽然打断她的话,她狠狠瞪大眼睛,目中全是血丝,又重复了一遍:“谁说我要苟且偷生?”
“琉纱……”
琉纱推开了母亲,她起身去房里,在他们带来的行李中,翻出了自己的佩剑。
“你要干什么?”沈王后惊恐地问,“英王身边全是高手,你不要自寻死路!”
琉纱看着手中的剑,无力又彷徨,她只有一人一剑。
“是啊,就算死,也要死在银月国。”她脱下身上的宫装,换上一身素白,把长发全部扎起来。
“琉纱,你不要冲动,你……”
琉纱道:“母亲若想活下去,就离开英王府吧,我们从银月国带来的钱应该还剩下一些,好多礼物也没有送出去,折算一下,足够母亲和小雅安稳地生活了。”
她提起剑,郑重其事地说:“母亲,你身不由己,我没有怪你。”
她说完后,便提着剑走了,她没有走正门,一大群宫人等在外面,她从英王府的后院翻墙出去,直接去找了云霞。
英王一直派人盯着她,她想一个人逃回银月国,几乎是不可能的。
云霞一定会帮她。
云霞不仅派人保护,还亲自护送着她去了银月国,即便她什么都没说,云霞都仿佛知道她想干什么。
快马加鞭,几日之后,她们就来到银月国,到了之后,她和云霞就分道扬镳。
夕阳缓缓落下,琉纱一个人骑着马奔跑在银月国的土地上,银月国位于大祈和西域之间,最靠近大祈的国土上,农林桑陌,成片成片的农田像是被切开的绿色方块,今年雨水充沛,谷物一定会丰收。
离开靠近水系的地方,便是广漠的草原和戈壁,她从远方飞奔到最高的山丘上,俯瞰着前方的银月城,城外可以看见大祈军队的旗帜在夕阳中飞舞。
大军安安静静,银月城都城门大开,双方没有要交战的意思。
琉纱久久地望着故国,直到银月升起,清辉洒在银月城中,她才一甩马鞭,冲下山丘。
琉纱径直到了银月城皇宫,熟门熟路地从后宫的城墙翻进去,从小到大不知道翻了多少次的墙,现在似乎变矮了许多。
皇宫里,正在举办宴会,远远的就听到银月国热闹轻快的舞乐。
“看来,沈晏是不会来了,牧卓大王的面子,他也不会给。”
“大祈的世子殿下,脾气真是不小啊!我们怎么都算是听命于他父王,他连这点儿面子都不给!”
“算了吧,没当众杀了你就算好了!你没看见他听咱们说出了英王的计划,他脸上那个表情,啧啧啧,恐怕今夜他来,也是来杀人的!”
“英王也真有意思,这么大的计划居然没有告诉儿子,我们可是差点儿被世子殿下当成乱臣贼子给杀了!”
……
琉纱一步一步靠近宴会厅,把守在外面的护卫看见她,纷纷亮出刀:“什么人?”
琉纱拉下蒙在脸上的面纱,那些护卫都是银月国的人,虽是叛贼牧卓的手下,但都认得她。
“琉纱公主!”
护卫看见她,不敢贸然动手,毕竟如今人人都知道了,琉纱公主成了大祈的太后,他们可得罪不起庞大的大祈帝国。
琉纱往前走着,护卫拿刀对着她,眼睁睁看着她走进了宴会大厅中。
绚丽的灯火映着公主身上素白的衣服,她孤傲又脆弱。
“哈哈哈,琉纱公主!”坐在最上首的叛贼牧卓看见她,放下手里的酒杯站起来,“哦不,应该参见太后!”
其余人也纷纷站起来,跟着牧卓行起了参拜礼,太后虽然是英王的傀儡,不过,好歹以后能说得上一两句话了,这些人看在英王的面子上,都不敢怠慢她。
“太后请上座,不知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牧卓笑嘻嘻的,一脸横肉里都带着几分谄媚,“是同世子殿下一起来的吗?来人,快去请世子殿下,就说太后在此!”
琉纱没有说话,只是慢慢走向牧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