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启舍生取义,理应获得更好的祭祀!
楚国宗室则认为,熊启既然是楚王,那就该葬在楚王的陵墓中。既然自己没有,身为儿子,他葬在君父的墓中又怎么了?这是孝顺。
再说了,秦王想给楚王启建祠堂祭祀,也可以建在这里嘛。
至于楚王启自己的意愿,他不是说无颜见祖先才不葬在王陵吗?我们宗室一致决定,他这个末代楚王当得很好,可以葬!
两方吵得厉害,连朱襄进来都没发觉。
他们也不认识朱襄,没发现这个衣着朴素的中年人身份高贵。
朱襄默默听着,心里明白了楚国宗室不肯让楚王启北上安葬的原因。
这根源,还是出在白公那。
白公一把火烧了楚王祖陵。楚国宗室惶惶不安,担心楚国国灭,秦人又来一次。
他们不是想要楚王启安葬在迁都后的楚王陵墓中,而是希望秦王给楚王启承诺的“祠堂”能建造在楚王陵墓中,这样他们就不用担心历代楚王陵墓被毁。
可以说,他们的心是好的。
他们还说可以退一步,让春申君迁灵到楚王元的陵墓中陪葬。正好春申君和楚王元也是一对老君臣。
但朱襄哂笑。这些人未免太异想天开了些。
为了保住楚国先王陵墓,他们想把春申君和楚王启都陪葬楚王元的陵墓中。也不想想秦王为何会给这两人修建祠堂。
“我听闻昔日楚国世卿贵族向来不把楚王放在眼里,为了射杀武吴起,连楚王的遗体都能侮辱。我本以为那是不得已为之。今日一见,原来不是不得已,而是常态。”
朱襄朗声一言,让灵堂争执戛然而止。
他们愤怒地看向那个胆敢侮辱他们的人。
他们不认识朱襄,但认出了朱襄身侧做护卫状的李牧,顿时骂人的话哽在喉咙中,犹豫着要不要骂出来。
朱襄没有理睬这群人的愤怒。
他走到楚王启的棺木旁,先躬身请楚王启原谅,然后命令人打开棺木。
棺木一打开,恶臭扑面而来。
楚王启的尸体没有经过多少防腐,已经生出了蛆虫。
朱襄神色平稳,只是眼神中出现了一丝恍惚。
他想到了好友魏无忌。
恶臭涌出时,灵堂中众楚国卿大夫皆以袖捂鼻,不住干呕。
李牧习惯了战场的恶臭,淡然道:“我将楚王启的尸身交予你们,以为你们会厚待自己的君王。没想到你们居然对自己的君王如此轻慢。”
“秦王有令,送楚王归葬。”朱襄拿出秦王的令牌,没有与那些人争辩,直接下令,“阻拦者,杀。”
秦王政其实还没下令,但朱襄拿出秦王赐予的令牌,就算是秦王亲自下的命令。
楚国宗室立刻不满地喧闹。
朱襄冷笑:“我说了,阻拦者杀。若是你们真想阻拦……”
朱襄伸手问护卫要剑,将拔出的剑丢在地上。
“既然不畏死,那何不以死争取?”朱襄道,“说不准多死几人,我就能上奏秦王,让秦王改变主意。”
灵堂皆寂然。
朱襄早从李牧这里听闻楚王启尸身腐朽,来拜祭的时候就带了处理遗体的匠人。
他命令匠人重新为楚王启整理仪容,涂抹防腐的香油和香料,然后重新装进另一个棺木中。
在离开时,有楚国卿大夫犹豫了一会儿,上前拦住。
他们作揖道:“请让我等为大王抬棺。”
朱襄冷漠的眼神稍缓:“楚国还是有义士在。春申君若在天有灵,见到此幕,大概心里会好过一些。”
“你是谁!”
楚国宗室想阻挡,但不敢以死阻挡。见到秦国来使如此无礼蛮横,他们只能愤怒地用语气和表情控诉。
朱襄回头扫了那些一给他们死亡威胁,立刻就软弱的楚国宗室。
“春申君友,朱襄。”
朱襄淡淡道,不再理睬灵堂蚊蝇,头也不回地离去。
灵堂中愕然,然后哗然。
有人骂朱襄果然一介庶人,不懂礼仪;有人感慨原来是朱襄公,不愧是朱襄公;还有人后悔为何自己不去抬棺,没有给朱襄公留下好印象。
现在的秦王是朱襄的外甥,谁都知道讨好了朱襄,就相当于讨好了秦王。
“我去去就回。”朱襄将楚王启的棺木放上马车后,对李牧道。
李牧道:“我和你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