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忌,谢了。”
朱襄将这一把豆种种在魏无忌的墓前。
春去秋来,取豆荚,作一盘盐水豆子,再与友人喝上一场。
“朱亥,昨日魏无忌来梦中寻我。”
“主父说什么了?”
“他啊,还坚称魏王是听信了谗言,本性是好的。”
朱亥狠狠地瞪了魏无忌的墓碑一眼。
朱襄摊手:“他还让我劝你,别去挖他兄长的尸骨。我说我管不着,让他自己去你梦里说。”
朱亥瓮声瓮气道:“主父若在我梦里来说这事,我就背对他。”
朱襄笑道:“对,就该这样!”
朱亥生了一会儿气,问道:“朱襄公,你说的是真的?主父真的入你梦来了。”
朱襄道:“当然是真的。你看,我在他墓前种下了好吃的豆子。他是不是说过,军中的豆饭真难吃?”
朱亥嘴角上弯,露出一个许久未出现过的笑容:“是,主父说过!”
他再次看向墓碑,脸上表情很是惊喜。
原来主父真的与他一同南下了,并没有留在荒芜的战场,也没有去那令人厌恶的魏王身边。
主父就在这里!
“主父,我们到了。”朱亥跪下,道,“知道你来了,我就安心了。
“但你的要求,我不听。”朱亥倔强道。
正往火盆里丢纸做的金银珠宝的朱襄手一抖,差点把手指头烧到。
灭六国号角
信陵君的头七很快就过去了。
因信陵君自缢而造成的涟漪已经平息,只有少数人在心底继续哀悼信陵君。
再大的石头扔进深潭中,激起再大的浪花,最终总是很快就恢复平静。
只要是一潭死水,涟漪就只是涟漪,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就连魏国,都已经无人再提起信陵君了。
信陵君被魏王逼走的时候,就无人向魏王死谏。朱襄在头七的最后一夜又和墓碑喝了一场,笑那后世的腐儒骗廷杖行为,倒是比这个时代好了。
宋明清文臣虽迂腐,但别人真的敢拽着皇帝的衣袖喷,还会为了心中的正义直接磕死在宫里的柱子上。
这个时代六国大部分身在高堂的卿大夫与国君沆瀣一气,眼中只有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的权力,与这个时代有识之士的慷慨悲歌,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这样的矛盾,大概也是这个时代的魅力。”朱襄对墓碑道,“只是这种魅力,要与这一世无关的人看故事才能看出来。身在故事中的人,还是对这魅力敬谢不敏了。”
朱襄将酒倒在墓碑前,起身拂袖离去。
不回头。
……
新的一年春耕又开始了。
嬴小政处理一郡政务已经驾轻就熟,秦王子楚派人来给他加了一点码,让他总领南秦三郡之事,协调三郡运粮屯兵收税之事。
原本这些事是朱襄在负责。
别看朱襄自嘲他就是一个管种地的,其他政务都不怎么做。实际上他在南秦三郡的权力堪比割据南秦的诸侯。
只是他给咸阳报告政务太频繁,才让他这个“诸侯”不怎么显眼。
现在秦王子楚将这个权力交到了嬴小政手中。
治理一个县的人很常见,治理一个郡的人就已经变得稀少,治理一个国家的人那就是千百万也难见一人。
嬴小政已经能治理一郡,秦王子楚便让嬴小政治理一“国”——南秦之地的面积,比魏国和韩国还大。嬴小政若能治理好三郡,差不多就有治国之才了。
秦王子楚本来想将汉水流域诸地也让嬴小政顺带管了,但被荀子劝住。
太子权力过大对朝堂并不是一件好事。开了这个头,将来秦王和太子的关系不好处理。
现在三郡之地的统领者名义上仍旧是长平君朱襄。这算是南秦与咸阳太远的权宜之计。
汉水流域直达关中腹地,是秦国权力的中心,必须在秦王手中,不能假以他人,就算是太子也不行。
秦王子楚被荀子劝住,只单独给王翦秘密诏书。
王翦学了李牧,现在卡着大别山三关的关隘之地,又在江汉平原屯田,常驻四万精兵基本能自给自足,不需要咸阳支援,所以可以随意调动。
秦王子楚秘密下诏,若嬴小政有需要,不需要向咸阳请示,可直接先听从嬴小政的指挥。
他又给嬴小政写信,让嬴小政随时盯着南楚国。一旦发现机会,南秦三郡和王翦的兵随嬴小政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