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失笑。罢了,他的挚友就是这样的人,他还能说什么?
朱襄这么一提,李牧不由偏向朱襄。
如果信陵君不在乎这些脸面,真的去赵国戍边,他倒是高看这位名满天下的战国四公子之一一眼。
现在李牧认为,战国四公子比起自己的友人差之远矣,甚至不配与朱襄为友。
孟尝君已经盖棺定论,平原君和春申君他都见过。李牧觉得自己的评价很客观。
至于信陵君,被蔡泽的离间计一举拿下后颓废至今,也算不上多厉害的人。
李牧虽在友人面前谦逊,对待外人傲气十足,并不因为战国四公子的名气就高看他们。
但若信陵君真的放得下身段吃得下苦,愿意到赵国北方三郡戍边抵御胡人,信陵君这个战国四公子算是名副其实了。
秦国也在抵御胡人戎狄入秦,将领轮番戍边。楚国宗室子弟作为秦国朝堂的楚国外戚中坚力量,常常领兵作战,自然也多次在北方戍边。
身为秦国外戚的楚国公子能为秦国戍边,同样算是赵国外戚的魏公子,为何不能为赵国戍边?
我挚友这信写得没毛病。
东珠秦棉布
魏无忌在书房端坐一宿,反复看朱襄的书信。
门客担心魏无忌的身体,几次来提醒他入寝。魏无忌只摇摇头,只要了一壶温水,放在小火炉上,困了就喝一口。
第二日,平阳君赵豹得知魏无忌熬了一宿,赶紧提着袍角匆匆来寻魏无忌。
他还等着魏无忌在赵国为相。魏无忌若是出事,他可怎么办。
魏无忌见平阳君赵豹跑进来,一手捏着朱襄写来的信纸,仰头看着赵豹。
赵豹看着魏无忌眼中的那一团火焰,关心的话在喉头一梗。
朱襄公究竟在信中写了什么,让信陵君居然一夜之间,精神气仿佛恢复到了被魏王猜忌前?
“朱襄让我为赵国戍边。”魏无忌似乎看懂了赵豹心中的疑问,似怒似笑道。
赵豹惊愕:“什么?!”
魏无忌低头看着信纸上的字迹。
蜜烛已经燃尽,但天光已经乍现,信纸上的自己依旧清晰可见。
“朱襄说,无论这天下今后究竟是谁的天下,总要有人戍边抵御胡人南下。这不是为了哪一国,而是为了整个华夏。”魏无忌低头道,“他还真敢说。”
赵豹惊讶了许久,结结巴巴道:“这、这……朱襄公真是……信陵君别放在心上!”
赵豹哭笑不得,明明他不是当事人,居然生出了尴尬之心。
让魏公子为赵国戍边?就是赵公子,也不会去边疆那么寒苦的地方。
魏无忌没有抬头,像是发问,又像是自言自语:“我在邯郸,好歹还是衣食无忧,养得起门客三千的贵公子;若我去了赵国北方三郡,恐怕门客会散去大半。”
在赵豹身边的魏无忌门客神色平静,没有回答。
“朱襄这人,不愧是庶人出身,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些。”魏无忌轻叹一声,将信纸小心翼翼叠好,放入信封,“平阳君,你说是不是?”
赵豹叹息一声,没有回答。
他虽然赞同魏无忌的话,但朱襄现在是举世大贤,还是差点被赵王害死,被迫出走的大贤。他可不敢说朱襄的不是,哪怕是私下。
魏无忌起身,正了正头冠,理了理衣衫上的褶皱:“备车,我要入宫。”
赵豹眼睛一亮。信陵君终于肯在赵国当相国了吗!
魏无忌的门客替代仆从,亲自为魏无忌备车驱车。
魏无忌庭院中或沉寂,或与魏无忌一样醉生梦死的门客们像是惊蛰一般,都动了起来。
已经七十多岁的信陵君上客侯嬴将双手兜在袖子里,轻笑着摇摇头。
“侯公,你说公子是要当相国,还是要去北边?”他身后,被他推举跟随魏无忌的勇士朱亥抱着长剑,好奇地问道。
侯嬴被信陵君打动成为信陵君的门客之后,就向信陵君推举屠夫朱亥,但朱亥从未回应信陵君。
直到五国联军抵御秦国,信陵君成为联军主帅时,朱亥才报答信陵君的知遇之恩,与信陵君同往战场,立下不菲功劳。
侯嬴虽然年老,也以幕僚的身份伴随信陵君左右。
信陵君军权被夺,无奈逃到赵国时,两人也一同来到了赵国。
“这就要看朱襄公在主父心中地位如何了。”侯嬴慢悠悠道,“你想留在邯郸,还是想去戍边?”
朱亥道:“我仅有一身武力可以报效公子。公子若在邯郸,我对他无用;公子若去北边,我对他才有用。但侯公的身体恐怕吃不消北边的苦寒。”
侯嬴白了朱亥一眼:“我们去了北边也是住在郡城内,雁门郡难道没有高寿老人?”
朱亥挑眉。看来侯公是想去北边了。
不过信陵君的许多门客都是追随富贵而来,如果信陵君真的去戍边,有多少人会跟随信陵君?
朱亥想了想,最后懒得想,反正他是要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