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子懒懒地抬了抬眼皮,道:“我知道你蠢,但我相信有很多人会让你别犯蠢,便不多费唇舌了。”
朱襄:“……”
他只是想和旧友聊聊天,怎么一个个都好像他要投向赵国似的?
无论怎么想,他都不可能蠢到这个地步吧!
朱襄的长辈和晚辈当然都知道朱襄不会投向他国,他们只是朱襄的心软被使臣利用,设计让朱襄遭遇危险。
虽然朱襄不会遭遇危险,但他可能会因为被旧友背叛而痛苦。
朱襄不知道,即便是友人,站在了不同的立场,也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去利用友谊。
秦国许多离间计,都是通过“友人”来施展。而这些友人之间的友谊,也大部分是非常真挚的。
秦王柱看见他国使臣都跟乌鸡眼似的盯着朱襄,为了防止有人拿朱襄和他国使臣“密谈”生事,特意叮嘱朱襄一家三口继续住在咸阳宫。这样他们即便想要私下拜见朱襄都找不到机会。
秦王柱又在咸阳宫中简单招待六国使臣,给他们与朱襄交流的机会,好让朱襄询问旧友的事。
“思念友人,人之常情。你想问什么就去问。”秦王柱对朱襄道,“我会先用身体不适为借口离场。”
朱襄略有些尴尬道:“谢君上。”他本想说用不着,但这时候还是说谢谢更好。
他后悔展露出遗憾神情了。明明现在最需要被安慰的是君上,怎么君上倒是宠着自己了?
秦王柱安排妥当之后,朱襄与魏国、赵国使臣坐在了一起。
他果然提前退场,只留太子子楚和朱襄招待使臣。
春申君黄歇看向朱襄,表情略有些郁闷。楚国现在比赵国和魏国都强大,他应该坐在朱襄左右吧?
虽然秦国把他安排在太子子楚旁边,但他心情仍旧十分不好。
太子子楚算什么?就算聊了也不可能哄骗到楚国来。他只想和朱襄公聊天!
“信陵君还好吗?”朱襄看见秦王柱离开前还给他使了个“随便聊”的眼色,无奈放下筷子,与魏国使臣攀谈起来。
君上给了他这个机会,他不用就对不起君上了。
“信陵君……我不知。”魏国使臣没想到朱襄会主动找他攀谈,问的还是信陵君的事,“长平君认识信陵君?”
朱襄道:“虽只有几面之缘,但信陵君当日曾高歌送我离开赵国,那时起,我与信陵君便是友人了。”
朱襄身边另一侧的赵国使臣脸上露出尴尬窘迫的神情。
赵王迫害朱襄公,逼迫朱襄公入秦一事,是所有赵国人心中的伤痛。听到朱襄公亲自提起,他心里自然不好受。
“信陵君如今在赵国。”他硬着头皮道,“赵王赐给信陵君封地,信陵君虽闭门不出,但身体应该无碍。”
朱襄怅然:“信陵君入赵了?他应是投奔平原君吧?平原君可还好?平阳君的身体是否安泰?”
赵国使臣答道:“还好,都很健康。”
朱襄见赵国使臣不假思索便简略回答,心头一梗。
他看了一眼赵国使臣坦然的神情,淡然道:“那就好。”
这位赵国使臣并不是一个好演员。虽然他故意露出了坦然的神色,好像不是说谎,但他刚才因为自己提起当年入秦之事而神色窘迫,脸色变换这么快,显然是心里有鬼。
平原君的身体恐怕已经很不好了。平阳君身体如何还不得知,肯定也因为平原君的身体而焦头烂额中。
平阳君虽眼光比平原君稍稍长远一些,但从识人用人,到才华声望都比平原君差一些。在如今赵王的声望被多番打击后,平阳君恐怕难以撑起整个赵国。
正如魏国有信陵君,赵国也正因为有平原君才多次渡过难关。
朱襄心中有一点淡淡的悲哀和遗憾。
他对平原君、平阳君的感情并不浓厚,只是有些觉得有些可惜可怜。
见朱襄的脸色,赵国使臣虽演技不好,但能被精挑细选派来秦国出使,他也并非蠢人,立刻察觉到朱襄可能猜到了什么,心里十分紧张。
朱襄也看出了他的紧张,打圆场道:“我会备些礼物,请帮我转交给平原君、平阳君和信陵君。”
赵国使臣心中松了口气:“是。”
朱襄没有继续询问魏国和赵国的使臣,独自喝着酒,就像是发呆一样。
魏国和赵国的使臣不敢主动与朱襄攀谈。
他们本来准备了许多奉承朱襄的说辞,而且就算不代表各自的国家,以私人而言,他们也希望得到朱襄的指点。
可他们没想到见到不似凡人的朱襄后,心情会如此紧张,连大气都不敢喘。
朱襄公鹤发童颜,气质如高山雪松,哪怕坐在喧闹的人群中,也像是遗世而独立,仿佛身边有一层风雪,将他与世间凡人隔绝。
子楚给蔡泽使眼色:朱襄在发呆。
蔡泽用眼色回答:他一定很无聊,很想离开。
两位友人在心里同时叹气。
先主和君上都宠溺朱襄了,让朱襄过得太自由,几乎不参加宴会,也不接受别人拜帖。连咸阳城中权贵宴请,朱襄也只是只送礼物,几乎不出面。所以朱襄现在参加宴会,怪不得会无聊得直接走神了。
子楚见朱襄已经发呆发得很久没喝一口酒,仿佛已经神游天外,睁着眼睛睡觉中,实在是看不下去,让人借口嬴小政想念朱襄,让朱襄暂时离场。
朱襄真以为嬴小政想他,赶紧去找嬴小政,结果嬴小政正在呼呼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