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叫来了廉公和李将军,他们或许会被谋逆罪处斩。”赵王双手放在膝盖上,紧紧握拳,“他们是朱襄公之友,本就对我有怨恨。我相信他们以赵国为重,愿意来救我。但很多人不相信,赵王若发了他们是谋逆的诏令,天下人都不会站在他们这边。”
“他们带不走赵国的军队,只能带自己的家丁攻打邯郸。而赵国朝堂能调集邯郸的守军,抵御他们。”
“这样赵国,估计就要乱了。”
赵王闭上眼,眼角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滴落。
“廉公舍弃了名声保住的赵国,又要乱了。”
他再次下拜,这次下拜的速度十分缓慢,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他的脊梁上,逼迫他一点一点的俯下了身体。
“叔父,不要告诉廉公和李将军此事。”赵王声音颤抖,“赵国还没喘过气,再乱起来就真的可能分裂了。”
赵胜丢掉了拐杖,跪在地上面对着赵王嚎啕大哭。
赵王道:“换一个宗室当王,赵国还是赵国,祭祀不会断绝。若赵国内乱……”
他泣不成声。
赵王让内侍退下,但内侍站在床边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并未退下。他虽然会把这叔侄二人的话详细告知背后的主人,见到这一幕,也不由心生悲戚,双眼泛起了泪光。
赵胜哭着道:“我得到消息,秦王想要用城池换取廉颇和李牧。”
赵王一愣,然后伏地大笑,笑得眼泪越流越厉害:“好,好,我给他,寡人给他!哈哈哈哈哈!”
赵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但他就是笑得喘不过气,笑得自己跪都跪不住,趴在地上一边哭一边流泪,就像是一个疯子。
赵胜将赵王扶起来,道:“我会留在邯郸,竭尽全力帮助你。”
赵王摇头:“离开吧,叔父。你只要还活着,他们就不敢太过分。若你被困在邯郸,我才是真的没希望了。快离开吧,趁着他们现在不敢动你,赶紧离开。”
赵胜问道:“是否需要我把赵偃带走?”
赵王再次摇头:“不用。如果他们达不成一致意见,一定会扶我的儿子继续当赵王。这也是避免内乱的方式。走吧,叔父,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赵胜又哭了一场,然后拄着拐杖离开了王宫。
他仍旧决定去找廉颇和李牧。
虽然的确如赵王所说,廉颇和李牧带兵进入邯郸或许会引发内乱。但如果有他和赵豹的名望做担保,再加上廉颇和李牧本身的声望,或许国民会站在他们这一边。内乱说不定是一个让赵国度过危机的机会。
但他刚离开王宫,就有自己十分熟悉的面孔拦在了外面,请他上车。
赵胜默默地看着面前的人。
这其中的人有他的侄子,有他的堂兄弟,全是他的族人。
“赵王昏庸,换一个赵王,不是对赵国更好吗?”那些人道,“我们希望你能继续支持新的赵王。”
赵胜没有回答,他只是惨笑,笑得跌倒在地。
他坐在地上问道:“赵豹呢?也被你们扣住了。”
那些人道:“平阳君在等候平原君。”
赵胜笑道:“他也被你们扣住了。你们没有伤害他吧?”
那些人赶紧道:“我们怎么会伤害平阳君?请平原君与平阳君相聚。只要廉颇和李牧离开赵国,我们立刻就会放你们回封地。”
赵胜再次大笑,他也如赵王一样笑得倒在了地上,笑出了眼泪,笑得像个疯子。
李牧坛中酒
棉花已经全部加工完毕,秦王下诏重赏进献种子的蔺贽和培养棉花的朱襄,同时奖励了墨家农家人,墨家和农家人中多人被赐爵,两家人在秦国的地位终于稳定下来。
他们又想把首领的位置交给朱襄,朱襄却摇头。
“我不想被束缚。”朱襄半开玩笑道,“看,我是荀子亲传弟子,连儒家都不入……哎哟!”
荀子狠狠给了朱襄的脑袋一下子。
嬴小政抬头看着自家舅父的脑袋,心想舅父的脑袋再这样锻炼下去,会不会比盾牌还硬。
朱襄如此说了,两家人也只好作罢。
棉花收获之后,朱襄短暂空闲了一阵子。
这时候,他就爱去爬山,顺便去山上采一些奇奇怪怪的植物。
等到了山顶,朱襄总会在面向东方的石头上坐一会儿,看着远方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天气好的时候,嬴小政也会随朱襄爬山锻炼身体。
沉甸甸的小胖子坐在朱襄怀里,好奇地问舅父在看什么。
朱襄笑道:“没看什么。”
嬴小政问道:“那舅父在想什么,担心在赵国的廉翁和李伯父吗?”
现在嬴小政的老师多了,他就叫李牧伯父,不叫老师了。
不过等见了面,嘴甜的小胖子还是会扑到李伯父怀里,乖巧地说“老师,政儿想你”。
对人才不要脸不要皮的撒娇,是所有英明的君王与生俱来的天赋。何况他年纪还小,更不需要脸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