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座后,两人再无交谈。
老秦王举盏开宴,朱襄入秦的仪式终于结束。
宴后,朱襄和嬴小政被老秦王留在宫中住了一夜,以再次表示对朱襄和嬴小政的看重,才让朱襄回长平君府邸休息。
嬴小政被太子柱带回府中,与华阳夫人相处几日后才送回长平君府邸。
子楚离开时保证会护好嬴小政。嬴小政抱紧了祖父的脖子,把头埋在祖父怀里,不理睬丢人丢到极致的亲父。
朱襄回到家时,蔡泽也在家中。
他对秦王的重要性比不上朱襄,秦王暂时没有给他安排宅邸,所以他暂住朱襄家中,等候秦王任用。
见朱襄回来先喝了一大盆肉粥,蔡泽惊讶:“你不是住在宫中吗?秦王还能饿着你?”
朱襄抹嘴:“叫什么秦王,叫君上。昨日赴宴,待我和夏同打完一架,烤肉煮肉端上来时已经凝做一块,今日早膳又不好多吃。可不是饿得慌?”
蔡泽声音拔高:“你和夏同打了一架?当着秦王的面?!”
雪也提着裙角跑出来:“你见到夏同了?夏同可好?”
朱襄道:“坐下慢慢说。”
他先倒了杯热水,才慢悠悠将夏同的身份、他与吕不韦的交锋、他对春花和政儿的算计等事,一一告诉妻子和友人。
雪叹息道:“夏同真可怜,居然娶春花那个蠢毒妇人为妻。”
朱襄端起水杯遮住下撇的嘴角。他就知道,雪对夏同滤镜奇厚无比。再加上夏同此次算计不但没有伤害到朱襄,还有利于朱襄,在雪眼中,可能还会为夏同多加几分。
一位秦国公子隐姓埋名与庶民结为挚友和亲家,处心积虑想要和这位庶民共富贵,在这个时代的人眼中,确实是一件令人感动的事。
蔡泽也是这么想,但他知道朱襄不会这么想。
朱襄的道德感比旁人高许多,虽平时严以律己宽以待人,但夏同不是一般的友人,若朱襄和他志趣不同,会非常难受。
即便夏同是秦国公子,朱襄看重的也是感情,而不是利益,所以利益论对朱襄没用。
“你怎么和他打起来了?”蔡泽道,“秦王……君上没训斥你?”
朱襄摇头叹气:“我和夏同本来想私下解决这件事,但君上非要看我和夏同的笑话,先在马车上让夏同自剖心声,然后在宴会上让我二人比剑,最后还让夏同为我敬酒拜我为师。一通乱七八糟的命令下来,把我和夏同的打算都捶乱了。”
蔡泽好奇:“你们有何打算?”
朱襄道:“夏同可能想诉说他有多凄惨,多身不由己,跪着哭几声求我原谅,再表演一下对政儿的父子情深。他很了解我,他这么做,我确实会心软。”
雪问道:“那良人你准备如何应对?”
朱襄再次叹了口气:“我准备按照蔺公的教导,与夏同对着哭,说我多信任他,多在乎与他的友谊。他如果对我直说,我肯定帮忙。但以欺骗的方式即便达成了好的结果,我的道德感也不能允许……你们点什么头?”
雪道:“良人确实是这样。”
蔡泽道:“雪姬所言极是。蔺公不过让你用原本的性子,坦诚的对待子楚。你如何做的?”
朱襄干咳一声,道:“先在君上面前和他对骂,然后借比剑的名义追着他揍,最后接了他的拜师酒让他尊称我为老师……”
雪:“扑哧……”
蔡泽:“咳咳咳……”
朱襄望天:“然后补上了蔺公教我的一番话,勉强原谅他了。”
雪和蔡泽:“哈哈哈哈哈!”
雪抹着笑出的眼泪,心中来到异国他乡的惶恐消散不少:“良人,你是在骗夏同吧?你肯定一开始就原谅他了。”
朱襄挠了挠脸颊,讪讪道:“我骂他不顾政儿是真心的。”
蔡泽用袖子遮掩着嘴角:“我看你最不安的,是失去夏同这个友人。你在试探他。”
朱襄叹气:“是,我在试探他。真好啊,他还是夏同。”
朱襄没有欺骗子楚。他确实拥有的太少了,所以每一个朋友他都很珍惜。哪怕对方是未来的秦庄襄王,维持这段友谊注定如履薄冰,他也不愿就此放弃。
而且……维持这段友谊,对朱襄更有利。
朱襄已经可以从利益出发,考虑他和身边重视的人的关系了。
雪摸了摸朱襄的脸颊,让朱襄从沉思中回过神。
“良人,政儿呢?”雪转移话题。
朱襄道:“政儿被子楚带回家,说去见见华阳夫……”
“舅父,我回来啦!我好饿啊!!”
“朱襄!寡人带先生和武安君来你家用膳啦!!”
朱襄:啥米??!!
肉粥卤肉片
新的宅邸没有椅子凳子,朱襄东倒西歪坐在坐垫上,还没回过神,雪已经迫不及待起身迎去:“政儿!”
嬴小政立刻甩开亲爹的手,朝着舅母哒哒哒小肉墩冲锋:“舅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