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信愤怒道:“我对朱襄绝无迁怒!我可以指天发誓。你敢指天发誓为朱襄说话,不是因为惧怕秦国?”
赵豹继续冷笑:“我现在就敢发誓!”
赵胜不敢置信地看着赵豹。
平阳君赵豹一向明哲保身,就算会偶尔提出与他人不同的意见,但从不和人争论。他一直隐藏在自己的身后,赵胜从未见过赵豹在朝堂上咄咄逼人的模样。
赵王也被平阳君吓住了。
他这个叔叔唯唯诺诺,胆略、气度和才华远不如另一个叔叔平原君。今日怎么与人吵起来了?
赵胜深呼吸了一口气,放下心中明哲保身的念头,也道:“现在各国国君都对朱襄赞赏有加,信陵君和春申君已经派人来邯郸重金求才。君上,若放弃这样的大才,恐遭人嘲笑。”
赵王再次犹豫。
他虽然很不喜朱襄,一想到朱襄心里就没有理由地膈应,但两个叔叔的话,他还是能听进去。
另一个赵国宗室赵郝上前道:“君上,朱襄有杀害赵括的嫌疑,若不查清此事就重用他,恐怕会引得赵国士人离心啊!”
赵王犹豫不决:“这倒也是……唉,寡人该如何是好。”
见赵王犹豫,两派臣子争论不休。
“绝不能重用朱襄!”
“若不重用朱襄,难道让他国重用朱襄?”
“朱襄真的可能是秦国奸细啊!”
“秦国用十几万赵国降卒为朱襄当赵国奸细铺路,也太舍得了,你想想,可能吗!”
“秦国本来就不敢杀主动投降的赵国降卒,朱襄前去长平游说,不过是顺着马行走的方向拉动缰绳,难道能说朱襄是能拖动马的大力士吗!此事根本不能显示出他的才华,君上应该多考察!”
“朱襄在去长平之前就已经扬名,他与邯郸众名士的论战,你难道忘记了吗?”……
众人争吵不休,吵得赵王耳边都出现了嗡嗡的幻听。
他一会儿觉得那个说得对,一会儿又觉得这个说得有道理。
朱襄确实有才华,应该被重用;但这么多人相信朱襄杀了赵括,厌恶朱襄,他若重用朱襄,又确实会让这些人离心。
赵王不断叹气,游移不定,头都疼起来了。
他按着额角,摆摆手:“今日暂且退下,让寡人再想一想。”
众人不忿,但赵王已经下令,他们只能离开。
众人离开后,烦恼的赵王独自坐着唉声叹气。
为赵王添水的近侍也是赵王的宠臣,但因为没多少才华,只靠着奉承和伺候赵王而得宠,官位不高,刚才的朝议中,他只能旁听,没机会说话。
现在其他人已经离开,他才开口:“君上,这有何难?”
赵王放下扶额的手:“你有何计谋解决寡人烦恼?”
近侍道:“算不上什么计谋。只是平原君和平阳君亲自走访了从长平归来的将领,皆说赵将军之死与朱襄无关,或许就真的与朱襄无关。君上的叔父,怎么会害君上?”
赵王叹气,被说服了。他冷静下来,摈弃对朱襄的偏见,两位叔父的话确实更有道理。
见赵王神情动摇,近侍继续道:“厌恶朱襄的人,只是因为朱襄是秦国外戚,因厌恶秦国而厌恶朱襄。但虞卿虽厌恶秦国,却也秉性正直。如果虞卿查得真相,定会同意君上重用朱襄。”
赵王继续叹气:“可怎么让虞卿查得真相?他似乎心中已经为朱襄定罪了。”
近侍道:“君上为何不命令虞卿查清真相?有人告朱襄杀害赵将军,按照赵国的法令,朱襄只是平民,他若杀害马服子,理应入狱接受审讯。先让其入狱,查清真相后再接他出来,这样不仅虞卿等人不会再阻止君上重用朱襄,也能为朱襄洗清污名。”
赵王眼睛一亮:“对!待朱襄污名洗清,寡人亲往牢狱向朱襄道歉,拜朱襄为下卿!”
赵王从坐垫上爬起来,在房内走来走去,越想越觉得应该这么做。
虽然朱襄立下功劳,但别人状告朱襄杀害马服子,他仍旧将朱襄下狱,这表明他赏罚分明!
让不愿让自己中重用朱襄的虞信和楼昌,与支持朱襄的平原君、平阳君一同查朱襄杀害马服子的事,既能打消虞信和楼昌对朱襄的偏见,又能洗清朱襄的污名,他就能光明正大地重用朱襄!
士人名声极其重要,自己此举是为了帮朱襄洗脱污名,之后还亲往牢狱迎接朱襄,朱襄定会对寡人十分感激,就算之前有一些小心思,之后也一定会为寡人肝脑涂地!
赵王越想越美,还有些得意。
群臣吵了许久都没有超出结果的难题,寡人居然稍稍一思考,就想出了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法。寡人果然是明君!
因为太得意,赵王没有再召见询问群臣,直接下令让朱襄入狱,让平原君赵胜、平阳君赵豹、虞信和楼昌共同彻查朱襄是否杀害赵括。
赵王厚赏近侍,得了两份厚财的近侍得意极了,立刻将此事告知送他钱财的大好人,告诉他事情已经办妥。
大好人立刻又奉上大笔钱财和无数夸赞的话语,把近侍乐得找不着北。
……
邯郸谣言渐渐平息后,朱襄心情更加平静。
今年十一月天气还挺暖和,进入十二月之后,气温又不知道为何突然降低,许多农人没经历过这样的寒冬,心里很是没底。
朱襄得知此事后,心里有些焦急。谣言终于平息,朱襄立刻按捺不住,骑着赵王赏赐的高头大马,载着嘴里不断念着“架架架”,小短腿还一甩一甩的政儿,去巡视田地,安抚慌乱的农人。
“朱襄公,今年冬天怎么这么冷?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冷的冬天。”
“确实。不过不用担心,冬小麦能在更北边的地方生长,这点温度不算什么,按照以往的方法继续伺候麦苗就成。”
“朱襄公,浇了水后结冰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