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吃饭的有六位,除了柳大队长,范科长之外,还有公社负责接待的同志,和省纺织厂的人。
省纺织厂过来的,是一男一女两个干部。
女干部叫田梅,三十多岁,梳着短发头,穿着灰色列宁装,脸上的表情很严肃,鼻翼两侧有清晰的法令纹,她是厂里的采购科长。
年轻一点的男干部叫做肖劲,他二十出头,身材挺拔,一双眼睛锐利如寒星,目前担任纺织厂的副厂长。
小赵乐颠颠的开始给大家端菜,因为家学渊源,小赵算得上是满屯大队的美食达人,可即便是他,也没见过这么多色香味俱全的美味,所以端菜的时候脸上都透着得意。
每道菜一上桌,就会引起一阵子赞叹,柳春草不光是饭菜做得好,装盆也讲究。
粗瓷大碗硬生生的被她装点出古朴的意境。
肖劲点头赞叹,“想不到满屯大队,也有手艺这么出众的师傅。”
田梅原本还担心乡下不卫生,可是看到美食之后,就把什么都忘了,笑着说道,“我都迫不及待想动筷子了。”
“肖厂长,田主任,要是觉得好,你们就多吃点。”范科长美滋滋的,还催促小赵,“快点儿把肉端上来。”
肉端上来了,不过不是牛肉也不是驴肉,而是红烧肉,这红烧肉晶莹油亮诱人食欲,范科长早忘了自己嫌弃过猪肉,第一个动手夹起一块。
红烧肉入口柔韧有嚼劲儿,又满口余香,咬一口,肉汁就顺着喉咙往下流,实在是太好吃了。
最后一道菜是拔丝土豆,满屯大队土质很特殊,小麦玉米都不爱长,土豆红薯棉花却长得好。
经过炸制拔丝之后,土豆外壳甜脆内里软糯,红亮的糖丝牵连不断,让人越吃越想吃。
原本肖劲还想谈谈工作,可是一吃起来,他就把别的事情都忘了,肉好吃,素菜更好吃,一口气喝完了牛肝菌排骨汤,他才意犹未尽的放下筷子。
“柳大队长,这满屯大队卧虎藏龙不简单呀,”肖劲冷峻的表情变得温和起来,有这样手巧的厨师,当地人肯定很勤快,“你们大队的土质特别适合种棉花,如果纺织厂从满屯大队收棉花,你能不能保证产量啊?”
做衣服
柳大队长张大了嘴巴,幸福来的太突然,据他所知,想种棉花的大队不少,要论条件的话,大家各有千秋,满屯大队可不占优势……
田梅有些皱眉头,伸手拽了拽肖劲的衣袖,“副厂长,现在就做决定,是不是有些仓促了……”
肖劲看了一眼田梅,虽说他年轻,不过职位却比田梅要高,而且是负责这次采购的领导,这一眼不怒自威,就是想让田梅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田梅不说话了,埋头喝起了水。
柳大队长搓了搓手,紧张的开了口,“满屯大队种粮食不行,就是爱长棉花,你们要的数量,一定能够种出来的。”
“那就好,我们可以签合同,待会儿请柳大队长好好看看合同内容,如果完不成收购任务,那可是要罚款的。”肖劲可不是吓唬柳大队长,先把利益关系讲清楚,这才是君子所为。
柳大队长笑成了一朵花,“要看要看,我可以叫会计过来跟我一起看。”
柳春草和小赵凑在厨房门口,一起朝外看,实在是太好了,能拿下这个大订单,满屯大队的日子一定会蒸蒸日上。
到了这个时候,范科长才想起来,刚才吃的菜虽然好吃,不过里边好像既没有牛肉也没有驴肉,不过,饭已经吃完了,而且贵客相当的满意,他再提出这个话题,就画蛇添足,不识好歹了。
做完了饭,就没有柳春草什么事儿了,小赵喝了一碗牛肝菌排骨汤,鲜的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吞下去,拍着胸脯包下收拾碗筷的任务。
对于柳春草来说,这个临时任务也算是出公差,应该是有工分记的,不过柳大队长正在忙活,柳春草没有打扰他,而是直接去了牲口棚。
仅仅半天时间而已,牲口棚并不太脏,进行了清扫之后,她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刚刚做过一顿大餐,再做饭太浪费时间,柳春草吃了两块儿桃酥垫肚子,就又坐下看起书来,抓紧每一分每一秒才是致富的王道。
牲口棚人来人往,柳春草挑选的是柳青的大作《创业史》,这本书又红又专,就算是被别人看到也挑不出毛病。
创业史讲的是农民,还有农业的发展史,书籍写得十分有意思,柳春草很快就看进去了。
柳大队长陪着省城来的客人,刚从地里查看土质回来,就看柳春草坐在牲口棚门口看书,她神情专注,长长的睫毛盖在眼帘上,也有一种庄严的美感。
田梅皱了皱眉头,“柳大队长,你们满屯大队这么穷么?你看这女娃的衣服……”
柳大队长的脸腾的一下就涨红了,他太了解柳春草的情况了,这可不是柳春草故意给大队抹黑,而是他们家特殊的原因造成的。
在这一刻,柳大队长无比痛恨李月妹,如果不是李月妹拎不清楚,一门心思虐待柳春草,这姑娘会穿成这样吗?
肖劲淡淡的瞥了一眼田梅,“劳动人民最光荣,田主任,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行。”
田梅的脸一下子涨红了,她只不过是实话实说。
“这就是你们考上中专的学生吧?”肖劲收回了目光。
柳大队长一下子挺直了腰,“就是他呀,肖厂长,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腹有诗书气自华。”
听了肖劲的话,田梅的脸更红了,肖副厂长这是什么意思?
柳春草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人经过,这次她连续阅读了五个小时,兜里有了一块钱。
等放下书本,太阳都快落山了,她赶紧又把牲口棚打扫了一遍,然后放足了草料和清水,才锁门离开。
早晨离家的时候简单吃了一口饭,这会儿柳春草已经饿得眼发黑。
一进门老母鸡就扑扇着翅膀,咯答咯答叫了起来,像是邀功,又像是埋怨柳春草不管它。
柳春草去鸡窝里摸了一下,摸着一个鸡蛋。
柳春草冲着老母鸡竖了个大拇指,“你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