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手都是如此,柳姝妤渐入棋局,身子无意间往棋盘正中间,也就是萧承稷旁边靠了些。
披肩滑落,连带着薄如蝉翼的外衫也跟着往下掉,女子如霜赛雪的肩头露在外头,她因专注棋局,浑然不觉,时而因不知一下何处而轻蹙眉头,时而又因吃了对方棋子二舒眉轻笑。
鲜艳的裙摆逶迤在地,与那玄色衣角交叠,密不可分。
披肩流苏垂落在萧承稷垂放在膝间的左手上,男子低垂着眼,眸色陡然变暗。
而柳姝妤正愁眉不展,因为萧承泽上一手落子断了她后路,一时间竟入了死胡同,她举棋不定,眉心紧拧。
柳姝妤抿唇,将目光投向萧承稷。
犹记得少时,她陷入僵局,朝萧承稷投去救助的目光,他总是先轻笑一声,而后温柔地指出哪几处可以落子。
“十之九,贴。”
只见萧承稷轻笑,熟稔地捻起一子,落到白子旁。
恍惚间,柳姝妤好似回到了少时。
片刻后,那阵恍惚转瞬消逝,柳姝妤瞳仁骤缩,背脊挺得僵直,如拉满的弓弦。
他怎敢!
那骨节分明的手指穿过垂落披肩,萧承稷握住她放在膝上的手……
棋桌恰好挡住两人桌下的手,而那披肩更是将萧承稷横过来的手臂完好遮住。
正因如此,萧承稷肆无忌惮,手指竟还把玩着她指节!
柳姝妤惊慌,鸦睫轻颤,呼吸骤然变得急促几分,抬头那一瞬间又和萧承泽的目光迎面撞到一起。
她呼吸一滞……
披肩落下,恰好遮住两人交握的手。
棋桌下,萧承稷指尖捻着她手指,而他正面不改色,平静地捻起一枚棋子,放入棋格上,又不急不缓单手敛走几枚萧承泽的棋。
柳姝妤欲挣脱他手,却被萧承稷越握越紧,连手腕上的那玉镯子,都被他趁机取了下来。
对面的人只需稍稍探身,便能看到棋盘披肩下的两双手。
偏巧此刻萧承泽与她目光交汇,柳姝妤头皮酸胀发麻,心提到了嗓子眼,唯恐萧承泽看出端疑,紧张之下手指本能地按住萧承稷交握的指。
掉落的披肩柳姝妤亦不敢拉上,唯恐一挪动,那盖住的双手一览无遗。
雪肩半露,淡淡的指痕此刻异常明显,好似红梅压雪。
诚然,这指痕是她傍晚沐浴抓挠所致,但却让人浮想翩翩。
就在柳姝妤欲避开萧承泽目光时,耳畔传来萧承稷低沉的询问,“弟妹,此时该下何处?”
萧承泽也因萧承稷这句话将目光转到棋盘上。
萧承稷握住她的手也放到棋面上,没了束缚,柳姝妤长舒一口气,紧绷的后脊缓缓松弛。
她定眼细细看了看棋局,思虑一片刻,指了一处。
这一指,女子纤白的手腕竟凭生出一道淡红痕迹。
柳姝妤浓长翘睫微颤,忙垂下手整理衣袖,以掩住被握出的红痕。
柔荑拢了拢披肩,盖住雪肩。
然而萧承稷执棋,并未落在柳姝妤所指那处,而是转了方向,“弟妹心不在焉,棋艺退步了。”
萧承泽道:“这步确实比姝儿那一步精妙。”
柳姝妤蹙眉,若非萧承稷背地里搞那登不上台面的动作,她岂会连如此明显的一手都没想到。
她的心不在焉,又是谁害的?
恶人先告状。
柳姝妤嗔目,暗暗剜萧承稷一眼。
这厢,萧承泽从棋蛊里拿出两子放在盘上,认输道:“胜负已经明了。”
萧承稷唇角轻动,笑意极浅。
他转眸看向身边席地而坐的女子,手指捻着一枚莹润的玉石白子,“弟妹想好了,派人传信到翊王府。”
经历了这一茬,柳姝妤并没有想着中高兴,客套应下。
骤雨已驻,夜风吹来带着雨后的潮湿,清新凉爽。
轻拢披肩,柳姝妤起身,对萧承泽福身道:“天色已晚,妾身有些乏了,便先回琼华园了。”
萧承泽点头应下,“姝儿昨夜便没睡好,适才那局棋费神,定然是困了,快些回去歇息。”
柳姝妤黛眉轻拧,她不喜欢萧承泽这话,他这些日子皆宿在侧妃院中,此话一出,倒是别有用意。
而这话是对谁说的,答案显而易见。
柳姝妤余光看向萧承稷,男子面色平静,眼睑低垂,不急不慢收着棋盘上的棋子,仿佛分毫未被萧承泽故意的话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