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刑逼供, 签字画押。
末了将人丢进牢房, 知等秋后问斩。
吴四提着十锦攒盒,一路骂骂咧咧, 路过刑部尚书, 还要多啐两口:“晦气的玩意。”
转身朝向贺鸣, 又是满脸的卑躬屈膝,阿谀奉承。
宋瀚远先前拿银子打点吴四, 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人贪财,只要给足银两,任何事都能办得妥妥贴贴。
贺鸣牢房是吴四亲自盯着人洒扫干净, 虽简陋, 好在并无那些脏污东西。
月光顺着四四方方的窗子,落在贺鸣眉眼, 清润眼眸波澜不惊。
吴四心生敬佩,巴结之心愈发剧烈。
余光瞥见地上不曾动过的食盒和美酒, 吴四搓搓手,满脸堆笑。
“贺大人可是不喜欢这酒菜,赶明儿我定让人再做好的来, 贺大人先将就将就。”
话落, 又命人开门, 小心翼翼提着攒盒,蹦至贺鸣身侧。
“这是贺少夫人刚刚打发人送来的,贺大人尝尝?”
贺鸣平静宛若秋波的眸子轻抬,眼中一凛:“先前我送去宋府的信……”
吴四拂开案上的灰尘,拣了快干净地坐下。
“早送去了,别人做事我不放心,我亲自送去的。”
贺鸣双眉紧拢:“那这攒盒……”
攒盒样式确实出自宋府,盖子掀开,是往日自己在家爱吃的糕点。
贺鸣眼眸低垂,目光在荷花糕上轻轻掠过。他随手挑起一块,轻咬上半口。
甜腻在唇齿间漫开,贺鸣爱吃甜的,往日送到他案上的糕点,都是多加了三勺蜂蜜。
吴四笑得恭维:“少夫人还说贺大人爱茶,特让小的沏了好茶来。”
这会还在诏狱,自然没有茶炉子。
西湖龙井在茶壶中闷了许久,再好的茶叶,也禁不起这般折腾。
茶水苦涩,贺鸣面不改色,一饮而尽。
他低声:“什么时辰了?”
吴四毕恭毕敬:“丑时一刻了。”
贺鸣颔首,缠丝玛瑙白盘上的荷花糕吃完,也不见他再说过半个字。
文人雅士向来清贵,吴四极有眼力见,待贺鸣用膳完,屁颠屁颠提着攒盒往外走。
诏狱悄然无声,夜里阴冷,耳边唯有刑部尚书痛苦的低吟。
刑部尚书一家遭殃,他往日又是个得理不饶人的,这两日贺鸣陆陆续续,从狱卒口中得知尚书一家妇孺老幼的惨状。
沈砚从来不是心慈手软之人,那一大家子自然也没落得半分好。
窗口只望见一隅的月色,贺鸣挽唇,眉眼间难得染上几分笑意。
他本来还想着,今年七夕告假,同宋令枝一起上山赏月。
如今想来,倒是他要失约了。
浓浓夜色中,贺鸣无声弯唇。
空中遥遥传来鼓楼的钟声。
丑时三刻,贺鸣没等来沈砚。
寅时一刻,贺鸣没等来沈砚。
乾清宫悄然无声,那封放妻书静静搁在紫檀嵌玉理石书案上。
岳栩垂手侍立,不知站了多久,
书案后,沈砚一手抵着眉心,骨节分明的指骨落在扶手上,轻轻敲着。
良久,书案后中传来沈砚喑哑的一声。
“再点盏灯。”
岳栩眸色一怔,依言照做。
宫人遍身绫罗,悄声步入殿中,又添了两盏青花水草带托油灯。
烛光摇曳,跃动落在窗前。
岳栩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沈砚往日不喜殿内过于亮堂,可这两日总着人点灯。
悄悄抬眼往上看,沈砚眉目清冷,眸色沉着冷静,望不出半点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