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还在老家等着自己高中的好消息,宋老夫人也是对自己给予厚望,还有……宋令枝。
眼前青雾茫茫,贺鸣垂首敛眸。余光瞥见腰间的香囊,忽而无声弯唇。
这香囊,还是宋令枝亲自做的,针脚不算细密,歪歪扭扭。
宋令枝不常做针黹,也拿不了绣花针,一个小小的香囊,她从正月做到贺鸣离家。
赴京赶考的那一日,江南亦是细雨脉脉。
宋令枝一身金丝滚边绯色牡丹花纹织金锦长袍,杏眸低垂,眼中羞赧尽显。
紧赶慢赶,她终于赶在贺鸣赶考前,将香囊送出。
身后是宋老夫人一众人,众目睽睽,旁的话宋令枝也说不出口,连花了她整整三个月有余的香囊被她丢在贺鸣怀里。
匆忙跑开,只剩下一句:“平安归来。”
惹得身后宋老夫人一通笑。
忆起宋令枝,贺鸣唇角笑意渐深,笼罩在肩上的阴影也似乎轻了不少。
寒窗苦读多年,若是因御前失态和三鼎甲失之交臂,未免遗憾。
贺鸣单手捏拳,指骨抵着地面,不容许自己失态。
御座上的沈砚面若冰霜,漆黑的瞳仁望不见半点情绪。
他一手抵着眉心,冷眼睥睨下首战战兢兢下跪的贺鸣。
一身竹青色圆领长袍,怎么看怎么碍眼。腰间还别着一个香囊,布料自然是上乘的,只是针脚未免难看了些,歪歪扭扭。
沈砚一双黑眸沉沉,目光淡漠落在那香囊上。
手边亦有暗卫送来的信件。
信上说,宋令枝不分昼夜,得空便会坐在窗下,为贺鸣做香囊。
信上说,香囊中的香料是宋令枝亲自挑的,为此还跑遍了江南的香料铺子。
信上说,香囊上绣的是“平安早归”
………
……平安早归。
沈砚唇角溢出一声冷笑。
他垂眼,目光从香囊移开,落在贺鸣脸上,低沉嗓音在金銮殿中回荡。
沈砚漫不经心道。
“……你就是贺鸣?”
金銮殿外,一众人惴惴不安,望着紧闭的槅扇木门小声嘀咕。
“贺兄这是进去了两个多时辰了罢,怎么还不出来,别是出什么事了。”
“大胆,天子脚下,岂有你妄言的地。那可是九五至尊,许是陛下看中贺兄,多问了些,这才耽搁了。”
“也只有贺兄这样的人才能在里面待这么久,刚刚面圣,我连眼皮都不敢抬,还好陛下没让我待这么久,不然我肯定露怯。”
前三甲忐忑不安站在廊檐下。
良久,紧闭的槅扇木门终于推开,贺鸣一瘸一拐,从金銮殿走出。
双膝疼得厉害,连走路都不能。
众人一拥而上,面露担忧之色:“贺兄,你怎么了?”
贺鸣强颜欢笑,摆摆手,道自己无事。
双足麻木疼痛,贺鸣忍着膝盖之痛,回首望,金銮殿落在阴雨之中。
贺鸣眼睛困惑不解,实在不知自己何时得罪了这位新帝。
三鼎甲怕是无望,贺鸣双眼落寞,拖着沉重身躯一步步走下台矶。
汉白玉栏杆立在两侧,宫墙黄瓦,满眼肃穆庄严。
同伴笑着搭上贺鸣的肩膀:“贺兄,陛下为何留你这般晚,可是……”
他无声做了个口型“状元”。
贺鸣摇头轻笑,满脸失望:“不敢奢求,只求无愧于心罢了。”
贺鸣眼中的伤感做不得假,且从金銮殿出来,贺鸣脸色实在谈不上好,同行之人温声宽慰。
“你才多大,来年再努力便是了。”
宫道冗长,他们不过是进宫面圣的三甲,自然坐不得软轿。
膝上疼痛难耐,贺鸣撑着伞,一步一步艰难往宫门走去。
雨声淅沥,点点雨珠落在油纸伞上方。苍苔浓淡,土润苔青。
行至宫门口时,贺鸣半边身子尽湿,长袍深浅不一。
宫门近在咫尺,贺鸣无声松口气,低头寻找怀中钱袋,他猛地瞪圆眼睛,手指在腰间上下摸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