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1/2)

秦艽笑起来,“甘草片就是甘草的提取物,除了能做甘草片,还能做甘草糖浆。”

“嗐,上次我去进药,说天干物燥,咳嗽的病人多,想多进点甘草片,药厂的人还不给,说他们也很紧缺,真欺负人。”他明明看见库房里还有好几大箱呢,他人还没走,销售科的关系户就搬出去两箱。

他求爷爷告奶奶只得了十瓶,是瓶啊!他们轻轻松松就拿到两箱!两箱是啥概念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能让全厂职工、家属和冷河镇居民们少咳几天,能让他们不要发展成肺部感染,不要吊水,不要住院。

秦艽看他愤愤不平,大概也能猜到是什么事,但目前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卖方市场一切由卖家说了算,他们能做的就是尽量找点容易获取的平替。

本来,要是在后世,咳嗽有痰的患者用川贝和氨溴索的不少,随便上个药店都能买到,但这时候川贝和氨溴索都很少,尤其川贝可是名贵中药按克卖的,所以甘草片就成了很实惠的平替,在临床上十分常用。而他们要是能种出甘草,那又是平替的平替。

“上次我咳了半个月老不好,喉咙里还有痰,就是小秦你教我在喉咙里含两片,第二天一早就好了,你说神奇不神奇?”

钟为民也说,“可不是嘛,以前我们咳嗽买不到西药,都是用这个。”

“那行,就得多种点甘草,到时候咱就不希求那些西药了。”

秦艽只是笑笑,她从来不会觉得中药或者西药能取代对方独立存在,这就像一个人的两条腿,同时用力才能走得稳,单用一条腿是能走,但经不起风雨,要是两条腿能完美配合的话,那就不仅是健康的问题了,还漂亮,和谐。

约定好,第二天夜里两点半,司机又载着钟教授上省城植物所,拉各种药材的种苗,秦艽也没时间去诊室上班,都是戴个帽子在药田里转悠,准备打塘,铺底肥。

路上遇到好几个老太太,都忙着收拾自留地。面积也不大,就留在药田边上,大家伙弄了不少红柳和梭梭的枝条来,打桩,编织,做成竹篱笆一样的屏障,将自留地与药田隔开来。

“张大娘您动作真快,就种上啦?”

张大娘抹了抹额角的汗,“我今儿早早的去冷河边黑市,看见有卖菜秧子的,就买了两把,先种上再说,咱们老农民啊就是见不得地荒着……”

秦艽定睛一看,居然是白菜苗和花菜苗,她记得上辈子这些地方是能种出来的,只是比较瘦小干瘪,但口感却比内地甜得多。

白菜长大一些,刚刚包心的时候,叶子是嫩绿色的,特别甜,花菜更不用说,炒干水分后配上这边的散养牛羊肉,再撒一把孜然,那味道真是绝了,要是有点茶树菇,会更美!

秦艽想着,就忍不住咽口水。

别的自留地也没闲着,除了老太太们,很多小媳妇儿们,也会趁着现在还不热来干活,有的往里下豆种,有的往里栽韭菜根子,还有的往里点大蒜瓣,反正每一种种子下去,秦艽脑海里都会浮现它们长大的样子,以及炒好装盘的鲜美。

走到一半,太阳升得老高,见大家吆喝着回家,她也跟在后面。

“你家小老四上学去啦?”张大妈扛着锄头追上来。

春季学期开学后,秦盼如愿进入冷河镇小学就读三年纪,“因为离家远,要走到冷河镇上,所以干脆就让她中午在学校吃了,每天傍晚坐班车回来就行。”

秦盼很懂事,来回都舍不得搭车,每天花在走路上的时间,要是能用来学习,她晚上都不用单独熬夜了。秦艽秉着效率第一的原则,坚持让她中午吃食堂,吃完还能在教室里趴着睡会儿,下午的课才能精力充沛。

现在的学校食堂,除了要交粮票油票之外,每一餐还需要单独花钱。秦艽不让她委屈自己,让她每天都要吃一个荤菜两个素菜,交的费用自然是全班最多的。

张大妈羡慕的咂吧咂吧嘴,回家吃能省不少伙食费呢,这整个家属区谁家孩子不是中午回家吃饭啊,那小丫头倒是好福气,“得花不少钱吧?”

秦艽笑笑,这点钱她目前还是有的。

“你们家姊妹和睦真好,这么孝顺,你奶可真是熬出头了。”张大妈感慨两句,忽然拉了拉秦艽,等大部队都走了,这才小声道,“闺女,大妈想请你帮个忙,你看成不?”

秦艽其实对她挺有好感的,因为她是第一个愿意带着奶奶挖野菜,融入她们的。“您说说看,能帮上的我一定不推辞。”

“你应该能帮上,就是,那个……哎呀,想请你帮忙看个病。”张大妈将她拉到一颗大红柳树下,找了块干净石头坐好,“你能治好刘政委和那谁拖拉机手家的儿子,我想着中医也不兴分儿科妇科的,就想让你试试。”

当然,她还不知道前不久秦艽出去,在省城还遇到龙娇娇的“怪病”。

今早秦艽刚接到龙文亲自打来的电话,说娇娇的病已经彻底好了,肚子小了,不恶心了,就连脸色也红润起来,已经开始上学了。

秦艽摘下帽子扇风,“没事,您说说看。”心里也纳闷,张大妈生龙活虎,前几天跟另一个老太太干仗的时候都好好的啊,可不像生病的人。

谁知张大妈却叹口气,眉眼瞬间耷拉下来,“唉,还不是我那不让人省心的闺女……”

张大妈今年五十出头,有一儿一女,儿子在警卫连工作,儿媳在412厂做包装工人,俩人工资相比外面都不低,生活不应该困难到让她每天往沙漠里钻才对。而她每天削尖脑袋的想挖野菜,其实还是吃人嘴短,儿媳妇看她不顺眼,她才硬着头皮去的,而最看不顺眼的一个地方——就是她将自己闺女张月红也带到这边生活。

婆婆跟着儿子生活,顺便带带孩子,一般儿媳妇也不会说啥,毕竟就是请保姆都要花钱,亲婆婆不要工资只是跟着吃饭生活而已……但大姑姐也跟来,一起挤在那二三十平的小房子里,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大姑姐又没工作,一家老小就等着吃他们两口子的工资,这换谁都不痛快。

“我也知道,儿子有赡养老娘的义务,但弟弟没有赡养一个好手好脚头脑正常的姐姐的义务。”张大妈再次叹气,看来倒是个拎得清的。

秦艽听了也很奇怪,“您闺女,就是那天跟您一起垦荒那个包花头巾的大姐吗?”

“啊对对,那就是我家月红。”

秦艽有印象,那个大姐干活很认真,每次挖土都挖得特别深,绿豆大的碎石子都要捡出去,不像其他人嫌麻烦睁只眼闭只眼。但她当时看她年纪快四十了,也没想到居然是张大妈的亲闺女,还以为是来帮她干活的人。

“她啊,也是个命苦的。”

在老家的时候,跟那年代很多姑娘一样,张月红十六岁就结婚了,婚后生下两个闺女,后来肚子就一直没动静,婆家看她越来越不顺眼,不是打就是骂,身上经常青一块紫一块。张大妈实在是舍不得她在婆家吃苦受累还受气,干脆就劝她离婚得了。

离婚俩外孙女肯定是带不走的,张大妈也想得开,反正闺女的人生还长,不能为了争孩子跟前夫一家耗着,也怕她触景生情,干脆就带她来冷河镇投奔儿子(弟弟)算了。

来到这边一切都顺利,张月红人长得清秀,身材也高挑,关键是勤快,干啥都认真,没几年经人介绍认识了冷河镇一名鳏夫,虽然也没啥稳定工作,但他们生产队有两家队办企业,每个月按时发工资,平时还能操持一下田地里的活计,小日子还挺好过的。尤其是张月红嫁过去后,操持起家务和农活,偶尔还能回家属区看看老娘弟弟侄子侄女,这生活也挺惬意的。

“可我闺女就是命苦啊,都结婚七八年了愣是一男半女也没有,后来婆家也有意见,我那后女婿的年纪也四十了,不能再等下去,有两次喝醉酒还动手,把我闺女脑袋打破好大个洞,要不是被好心人送医院,说不定就直接死在半路上了……”

这张月红的命,就跟黄连水里泡出来一样。

然而,回娘家也不是万全之策,只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寄人篱下。时代和地域的局限,在大多数人眼里,一个女人一旦没在婚后几年生下孩子,尤其是儿子,这个“女人”就是不及格的,就是要被婚姻“淘汰”的吗?

秦艽想想就来气,上辈子她因为一直怀不上,也没少被那些长舌妇编排,她真想拎着这些人的耳朵问问她们,难道怀孕就是女人的最大“用处”吗?不孕就是她的原罪了吗?

很多时候,难听如“不会下蛋的鸡”的论调就是女人间传出来的,婆婆,妯娌,邻居,明明大家都是女人,为什么就不能多理解同胞一点呢!

“我知道大娘您的意思了,但我觉得您可以先问问月红姐的意思,她真的还想生孩子吗?如果是还想生,跟谁生也是个问题,冷河镇那男人不可能还等着她吧……”

张大妈“呸”一声骂起来,“那杀千刀的,才离婚两个月就娶了新老婆,现在娃儿都周岁了,要不是这样,镇上也不会传出我闺女不会生的混账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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