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皇宫御书房。
小福子头顶着烈日,自?御膳房回来,脚下步子飞快,生怕慢一步手中这碗冰酥酪就化了,直至交到小成?子手中,方才松了口气?。
他探头探脑地往开了一条缝的御书房内望了一眼,低声问道:“这天?还阴着呢?”
烈日当空,小福子莫名其妙说出这话,旁人听见定是茫然,但小成?子却是了然,叹声道:“是啊,不过倒还好,至少不是狂风骤雨。”
说着,便缓缓推开殿门,提着一颗心将手中的冰酥酪送了进去。
侍立在桌案前的高祉安端出食案中的冰酥酪搁在萧煜面前,恭敬道:“陛下,您也批阅了半日的奏折了,这天?热,要不,您先歇歇,吃些冰酥酪解解暑。”
他眼见萧煜抬眸瞥了眼桌上?的冰酥酪,须臾,却是烦躁地拧了拧眉,“撤下去,朕不喜甜……”
听得此言,高祉安不免有些意?外,毕竟他们这位陛下从不显露自?己的喜好,不管是什么吃食,只?消送来了,定是会吃的。
可萧煜既得这么说了,他只?好应声,将那碗冰酥酪重新放回食案中,交还给小成?子。
然小成?子端着食案,还未转过身,就听得一句“等等”,疑惑地看去,便见他们那位陛下坐在桌案前,神情颇有些不自?然,少顷,低咳了一声,义正辞严地道了一句:“但御膳房既然做了,便莫要浪费……”
小成?子听到这话,不由得在心下嘟囔根本不会浪费,这般好东西,萧煜不吃,到最后自?然是便宜了底下的人。
这话他自?是不可能说出口,见萧煜拦他,晓得他大抵另有安排,果然,就听他紧接着道:“丢去云秀宫,就当朕赏她的……”
小成?子闻言稍愣了一下,立即躬身道了声“是”,只?觉萧煜这话一说出口,周身散发?出的躁意?似乎也消散了些。
他心领神会地与高祉安对望一眼,端着食案出了门,去往云秀宫的路上?,忍不住在心下腹诽。
要说他们这位陛下的嘴也是硬,分明就是想着赏赐云妃娘娘,偏偏还要装作迫不得已。
也是不知道他这口是心非的举动?到底骗得过谁。
云秀宫那厢,赵睦与苏织儿聊了一炷香的工夫,便开了些滋补的汤药,给了些药膏,让她记得一日抹上?三回,身上?的痕迹想来很快便能好了。
赵睦走后,胡姑姑伺候苏织儿下榻用?了午膳,站在一旁时,面上?的笑意?根本掩不住,陛下昨夜留宿云秀宫的事儿在宫中都传开了,甚至今日云秀宫的宫人在苏织儿面前都比往日听话殷勤了许多。
胡姑姑昨夜并未值夜,早早就睡下了,后头萧煜突然来,凝香凝玉吓得不轻,也未叫她,故而胡姑姑并不了然昨夜之事,甚至还在为苏织儿终于受了临幸而欢喜不已。
昨夜被折腾了大半宿,苏织儿累得不轻,午膳罢,吃下了小成?子送来的冰酥酪后,便躺在小榻上?足足睡了近两个时辰。
起来草草用?了个晚膳,沐浴更衣,复又?上?了床榻。
睡前,凝香凝玉欲给她上?药膏,却是被苏织儿给阻了,道她自?己来。
这满身的痕迹,衣裳都得褪了,她到底面皮薄,有些不好意?思,便将身上?抹得着的地方都抹了,抹不着的,便由着它?,左右自?己也能好。
她侧身面里?而躺,今日殿内热得厉害,苏织儿连薄被都没?盖,闭着眼睡得迷迷糊糊间,忽觉有人抓住了自?己的手臂。
她猛然一惊,侧身看去,一下望进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里?。
昨日种种一瞬间涌入脑海,那未消的俱意?令苏织儿下意?识坐起来,蜷起身子缩在了角落里?。
男人看着她这副防备害怕的模样,双眸眯了眯,眸光晦暗不明,抬起的大掌悬了片刻,方才幽幽收了回来。
苏织儿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见他今日似乎并未有异常,方才低声开口道:“陛下怎的来了……臣妾今日恐是伺候不了陛下了……”
对面人一言不发?,须臾,蓦然抓住她的腿,轻轻将她往自?己身前拽了拽。
苏织儿下意?识低呼一声,然下一刻却见他拿起搁在床头绣墩上?的药膏,默默替她抹起了伤处。
男人略有些粗糙的指腹在她光滑的皮肤上?摩挲着,带来丝丝痒意?,苏织儿嗅着飘散在空中的淡淡药草香,凝视着眼前人,心底的恐惧也跟着一点点消散。
面前之人垂着脑袋,神色虽是冷冰冰的,但眼神却格外清明,和昨日那般癫狂的样子截然不同,好似是两个人了。
苏织儿隐约记得,昨夜被他绑了许久后,也是他亲手解开了她的束缚,窗外的月光照进来,他双眸中的猩红已然褪去,凝视着她的神色复杂,痛苦中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懊恼,他伸手似乎想触碰她的脸,但最后五指微屈,指尖微微颤抖着,像是在害怕什么,又?缓缓将手收了回去。
就像今日苏织儿对赵睦说的,她总觉得昨夜的萧煜很不正常。
苏织儿并非没?有与发?病时的他欢好过,他们的第一次便是在那般情况下进行的,那时的萧煜虽也是有些肆无忌惮,但终究有所克制,而不是像昨夜那般扬笑着,满脸都是癫狂,好似理智被彻底吞没?,为一种扭曲阴鸷的情绪彻底支配着。
须臾,苏织儿幽幽开口道了句“多谢陛下”。
那人终是抬首看来,听到这话,却是避开了苏织儿的眼睛,旋即兀自?冷笑了一下,“谢朕?朕只?是想让你好得快些,才好继续幸你。”
苏织儿闻言皱了皱眉,虽说他眼下看起来不疯,但嘴上?说出来的话实在是不动?听。
上?药便上?药吧,偏要给自?己找什么借口。
怎的,他多来给她上?一遍药,她还真的能好得快了?
好像总是要刺她一句,否定什么,他心里?才痛快一般。
男人的大掌落在她的腰上?,触及那片淤青,微微的刺痛感使得苏织儿不由得倒吸了口气?。
听得这声,萧煜的动?作微滞,手再落下去时显然轻柔了许多,他薄唇抿了抿,低低道:“昨日分明看出我……看出我喝了酒不清醒,你就不能服个软,偏要同我作对……”
苏织儿听得这话秀眉登时蹙得更紧了些,想也不想,登时反驳道:“所以昨晚,还是臣妾的错了……”
这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毕竟眼前人如?今可不是她那个好脾气?的流人夫君,而是高高在上?的大澂君王。
普天?之下谁人敢与他这么说话。
她本以为他大抵是要发?怒,却见他只?抬眸看了她一眼,竟是微微垂首,一副无言以对的样子。
苏织儿颇有些意?外,须臾,就听他道:“往后若再……”
言至此,他又?突然止了声,也不知是不是觉得“再”这个字太不吉利,并未再说下去,只?默默替苏织儿抹完了药膏后,扯过一旁的薄被丢在她身上?,还是那般听起来令人不虞的语气?,“夜里?不知道盖被子,别着了凉还要让太医受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