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极巧地遇着?了?看时辰不早,回?来寻她的苏老太太和孙氏。
老太太瞧着?苏织儿红彤彤的眼眸,哪里瞧不出她这是哭过了?,顿时蹙眉担忧道:“织儿,你怎的了?,怎的哭了??”
经历了?方才那一遭,苏织儿如?今头脑乱得厉害,也慌得厉害,她有太多事想说,却不知如?何说起,该不该说,见得苏老太太,她顿时忍不住上前抱住了?她,哽声唤了?句:“祖母……”
苏老太太见她这般,心疼得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脊,试探道:“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世?子欺负你了??”
苏织儿摇了?摇头,在苏老太太怀里稍稍平静了?些,才垂着?眼声若蚊呐道:“没有,只是……只是……刚刚与世?子交谈间想起了?绥儿。”
听苏织儿提起“绥儿”,苏老太太忙警惕地四?下张望,“绥儿的事儿不好在这儿谈,这天也不早了?,我们先去慈寿宫同太皇太后告辞吧。”
苏织儿闻言点了?点头,三人复又回?到慈寿宫,同太皇太后辞行后,便由内侍领着?出了?宫。
坐在回?毅国公府的马车上,苏老太太想起绥儿,不由得低叹了?口气?,“眼下太皇太后赐下了?你和世?子的这门婚事,恐怕一时半会儿的,也无法将绥儿接进京来了?,而且……绥儿的事恐还得想法子瞒下来。”
说着?,她看向垂眸不言,不知在思忖些什?么的苏织儿,面上显出几分愧意,“绥儿之事,是祖母之过,早知道祖母便不隐瞒你嫁人生子这事,也不会让事情变得像如?今这般棘手,让你和绥儿骨肉分离。”
苏织儿抬头看向苏老太太,扯唇笑了?笑,安慰道:“祖母,不是你的错,毕竟谁也想不到事情会发?展成这般。”
孙氏见这祖孙俩又跟来时一样?愁眉苦脸的,想了?想,试图缓和气?氛,“虽说这织儿与绥儿暂且骨肉分离,是残忍了?些,但好在世?子是知晓绥儿之事的,而且绥儿还住在世?子祈南老家?的宅邸里,照应也方便许多,等他和织儿成了?亲,过一段日?子,再寻个由头将绥儿接进京城来,到时以养子的身?份养在府里也是无不妥的。”
虽说这法子风险极大,且实?施起来阻碍万千,但孙氏说得并不无道理,苏老太太也出声附和,然苏织儿却是秀眉紧蹙,抿唇不言。
只有她知道,如?今的形式已不单单只是这么简单,令她头疼的不仅只有许岸之,还有宫里那位,最令她意想不到的存在。
谁能想到,时隔一年,再见她昔日?那位落魄的流人夫君,他却是一跃成为大澂高高在上的君王。
分明还是那张俊秀的面容,可无论是周身?散发?的极具压迫感的威仪,还是看她时那冷漠中带着?几分戏弄讥讽的眼神,都让苏织儿对?此?人感到万分陌生,甚至于恐惧。
回?到毅国公府后,苏织儿这一日?依旧没什?么食欲,只勉强咽了?几口米饭,喝了?半碗汤,便回?屋休息了?。
夜里沐浴罢,她对?着?铜镜,看着?脖颈上若雪中红梅般的一个小红点,白日?那人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便又一遍遍在她脑中盘旋。
以至于让苏织儿夜里做了?一个可怕的梦。
她梦见自己被囚在一座偌大的金笼里,手腕脚腕皆被沉重镣铐所缚,挣脱不得。
而就在笼外,一个挺拔高大的身?影负手而立,他唇角噙笑静静地看着?她,可这笑意却丝毫不达一片冰冷的眼底,他眼看着?那镣铐擦破她纤细白嫩的手腕,看着?她哭泣不止,却始终无动于衷,若在欣赏一只初被囚禁的雀鸟,任由她为摆脱束缚而在笼中做着?无用的挣扎。
苏织儿夜半被梦魇惊醒,拥着?衾被坐起来时,额头已然是密密的汗珠。
她知道这是假的,可只消一想起那梦中冰冷沉重的镣铐,无法摆脱禁锢的绝望感和男人极其冷漠的眼神,她仍是忍不住一个战栗。
苏织儿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再也没了?睡意,她披衣起了?身?,干脆燃起烛火坐在桌案前写字静心。
亏得平日?练得还算勤,她的字较之刚离开沥宁时已然好了?许多,至少也算入得了?眼了?。
及至天边吐白,隐隐的光亮透过窗子探进来,在桌案边上投下窗棂精致的影子,苏织儿因着?那梦而躁动难安的心总算是静了?下来。
她看着?写在纸上的字,不由得伸手在其上虚虚拂过,因着?她的字是萧煜亲手所教,故而并不像旁的女子那般温婉秀气?,而是婉约中不乏遒劲有力?,隐隐带着?几分那人的影子。
苏织儿想起在沥宁时的种种,她的字,她的棋,皆由他所授,那时,他总是那么温柔又不厌其烦地,坐在炕上,一遍遍耐心地教她。
昨日?在宫中,她因为太过慌乱害怕而跑了?,也来不及对?他解释什?么。
也许他对?她这般态度仅仅只是对?她当初的不告而别而同她置气?。
但若她同他好好解释清楚,告诉他她当初只是迫不得已才离开,她还替他生了?一个孩子,他定然会相信她,原谅她的吧。
苏织儿还不了?解他嘛,在沥宁时他便是那般,看着?不苟言笑冷漠难以接近,但实?则就是面冷心软,再良善不过。
她搁下手中的湖笔,虽已下了?决定,但与此?同时,却也心生烦愁。
纵然她想解释,可那人如?今是陛下,并非她想见便能见的,她要怎样?才能再进宫见到他呢?
正当苏织儿尚在苦思冥想之际,两日?后,像是知晓她心思似的,宫中派人来传话,说太皇太后让苏老太太带着?苏织儿和孙氏前往三日?后在御花园举办的赏荷宴。
封妃
赏荷宴毕竟是宫宴, 且是太皇太后所办,自是与那?日在定远侯府的春日宴不同。
参宴之人,不仅会有苏织儿在春日宴上见过的部分贵女, 定是还有不少世家贵妇。
苏老太太对苏织儿言, 太皇太后之所以邀她前?去,大抵是承认了她, 想借此机会宣扬赐婚一事?, 将她正式介绍给众人。
太皇太后爱屋及乌,欲以此方式为她撑腰, 苏织儿很感激,但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既得太皇太后没有改变主意,便意味着许岸之那?日听了她的话后, 并?未改变主意。
赐婚一事?瞒不住,已然不胫而?走,京中不少人都已听闻过此事?,但还不敢确定, 恐及至赏荷宴那?日,经太皇太后之口,便真是人尽皆知,再没了转圜的余地?。
进宫参宴那?日, 苏织儿可谓头疼欲裂,那?桩桩件件缠绕在一块儿,于她而?言,好像是一道道难解甚至于无解的题,且环环相扣, 缠绕不止,当真是乱了套了。
前?几日已然进过一回宫, 这一次入宫,苏织儿倒也没了头一回的紧张局促,只任由等在宫门外的内侍领着往御花园的方向而?去。
御花园莲花池中的菡萏较之几日前?开得更好了些,微风拂过,空气中淡雅的香气浮动,沁人心脾。
荷花池畔架设了凉棚,底下置桌椅,放了些时令的瓜果点心和茶水,甚是消暑。
太皇太后坐于其中,由身?侧的婢子给她摇扇驱热,一边正吃着果子,一边慈笑着与四下的一些命妇贵女们闲谈。
远远瞥见她们,太皇太后喜笑颜开,待她们至跟前?,太皇太后也不等苏老太太施礼,忙道:“老夫人免礼,来人,扶老夫人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