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的好,乱拳打死老师傅,回程路再危险,有这么多人在,不说万无一失,保命总够了,可现在倒好……
驾马车的人嘀咕:“你倒是潇洒地留下信给周太守,可北上数千里,就只有你我二人……”
马车里的人轻哼:“你懂什么?此行人多才危险。 ”她将茶杯放回到桌上。
哄她道:“何况,你天生神力,徒手能捏断铁器,一人可抵十人百人,有你在我身边,安全无虞。”
这话,从祖宗口中说出来,夸得驾马车的人浑身舒爽,格外受用。
“那是,我元樱练得可是霸王拳,如果有人敢伤你,我捏爆他的脑袋!祖宗放心,这一路我定片刻不离你身边。”
车内人似乎早料到她的反应,嘴角微动,笑而不语。
“其实啊。”阙清月伸手取过茶壶,缓慢倒入茶怀里,“本来我连你也不想带。”
她取过丝帕,在额处按了按,“……路途凶险,你跟着我,太危险了,可谁知走的时候被你发现了,你说你半夜不睡觉,盯着我干嘛?我是怕你告诉周太守,到时我们俩个谁都走不了,才带上你的。”
“那是天意,祖宗,老天都说你得带上我,何况您就是北上去了太阙门,我追也要追去的。”
“啧,真是个傻子……”
阙清月摇了摇头:“我已经跟太守说好,过两年府里就会给你一笔银子,放你出去嫁人,当年我来到这座城池时,身边曾有四个侍女,个个如花似玉,如今都已婚配生子,丰衣足食,日子美满。你今年才十六岁,又是罗刹城本地人,正是婚配的时候,大老远的,背井离乡,非要跟着我。”
元樱道:“小时候,我们村子里有个瞎子老头,他曾给我摸过骨,说我天生神力,他说我这辈子投胎下来,与旁的人都不同,我是有使命在身的!所以才有这身力气。”
“哦?”阙清月热得提不起劲,在车里喝了口茶,“那你有什么使命啊?”说来听听。
“那当然是,用我的神力,保护我要保护的人啊,我此生,定要护她一世周全,只有做完了这件事,我才能功德圆满。”
阙清月懒洋洋地抬手,将杯子放到唇边:“这么说来,你此生要保护的人,难道是我?你怎么确定啊?”
风吹起了绢帘,赶马车的人后颈那里,有一个明显的白色月牙胎记,在蜜色的皮肤上,显得格外醒目。
“凭感觉啊,从我第一眼见到祖宗你时,我就知道我终于等到这个人了。”
“我元樱这辈子就要待在祖宗身边,跟着祖宗到天涯海角!”赶车人在外面对着风大声喊。
阙清月放下手中茶杯,看向了别处,她虽不见得信,但人,是否真的会带着使命投胎而来呢?
她在车内轻叹一声,随后望着桌面,又笑了下。
不知这一路,是否顺利,但她这清汤寡水的日子,终于起了波澜。
外面赶车的人,是她在罗刹城时收的侍女,名叫元樱。
元樱对着她左一句祖宗,右一句祖宗,叫得很夸张。
但事实,其实更夸张。
她本出生玄门鼎鼎大名的阙氏一族,阙氏走玄师一道,演天地之数,测天下命运,探天脉气运,断天人因果。
门内曾出过两位国师。
阙清月之所以被称作祖宗。
是因她出生时天降异象,当夜明月高悬,映如白昼,光茫盘旋屋顶,刚一出生,头顶百会处发出耀目光茫。
接生婆哪见过这种神妙,吓得当场跪倒在地,手都是抖的。
当时大聂国师,正是出身大悟阙门的阙天佑,他掐指一算,算到后面,手指也不利索了。
一群玄门阙氐长老痛哭流涕,对着一个婴儿高呼祖宗,说她是阙氐老祖阙朝歌转世投胎,是大悟阙门的老祖宗。
自此,阙清月祖宗之名,就焊在了她身上,就连其它玄门的人皆有所耳闻。
大概祖宗喊久了,大家看她总觉得与旁人不同,并且,任何一位数得上名号的天师来阙氏族里拜见,见到她时,都会双目放光,称她根骨清奇,要么就是根骨俱清,乃不可多见的仙品,说她有天人之姿。
她却不觉得。
人非昆山玉,安得长璀错?
天人之姿太过虚幻,驾鹤西游的风采,她倒是有那么几分。
因她自小体弱,易生病,皮肤虽白如羊脂般细腻,但不耐粗糙,一切衣物皆需细绢软绸,布料稍微粗一点,就会磨出红印,甚至阳光下稍微晒久一些,就会留下红色的伤斑,皮肉嗑一下就紫,食物差一些就生病。
娇贵又难养,难道这样,就是所谓的天人之姿?
这些人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在她十岁那年,突然吐血晕倒,大病一场,族长请来了隐仙谷燕荔阳,看过伤势后,阙氏一族商量,为保下祖宗来之不易的转世之身,一咬牙将她送至千里之外七大海城,罗刹城。
试图以周边七大天水之气,来镇压老祖转世灾劫,镇压七年,以此避祸。
罗刹边境,正好是阙氏门下长老,周太守当值之地。
如今,七年过去,她已然十七岁,到了该回归阙氏的时候。
她不止一次怀疑,自己是否是这群人口中的那位有通天神通的转世老祖。
直到她学会内观时,第一次见到了识海里,那片海上明月之景……
它高悬识海,如月光一样的光辉,散在她识海之中,周边点点闪烁的星光。
阙清月久久没有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