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整天都忙于查案之中,除了早餐便再没进食过。如今这一点小小的疏忽让他饱受折磨,只能由着陆晖半拖着将他拉出了办公室。
明明离公寓只有十分钟的路程,此刻却变的尤其的漫长。江泠咬着牙,背后的冷汗却止不住的往外冒。
陆晖皱眉看着他,干脆停下了脚步,蹲到了他的面前直接道:“我背你。”
陆晖比他高上一个头,背起他似乎是件极其轻松的事情。
江泠昏昏沉沉的掀开眼眸,隐约间仿佛想起了什么,但又被胃部的痛意吸引去了全部的注意力。他趴在了对方的肩膀上,小口的吸着气,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终于被放了下来。
暗黄的灯光在眼前亮起,江泠意识到自己终于回到了公寓之中。他静静的躺了一会,直到有人扶起他,将水杯递到了他的唇边。
“先吃药。”
端着水杯看着江泠将温水带着药片服下,陆晖将喝完了的水杯随手一放,搁在了床头桌上。
昏黄的灯光下,江泠原本惨白的脸色渐缓。
陆晖转过身打开冰箱扫了一眼,从中拿出一袋包装精致的小米——很明显是被人特意放在这的,但也很明显它的主人从来没有打开它。
将小米粥用小火炖上,陆晖走到床边想交代一句后离开,然而床上静躺着的人却轻轻的喘了口气,像是热到一样,江泠缩了缩肩膀,轻轻的侧过了身。
因为动作幅度而带起了白色t恤轻微上卷,衣服下清瘦的腰间皮肤顿时在灯光下展露无疑。
本就是炎热的天气,陆晖思索着要不要帮对方打开空调。只是顺带扫过的一眼,却让他愣在了原地。
江泠生的很白他是知道的,从见到他的第一眼江泠就完完全全的与他的大少爷名号相对应。他皮肤白皙,面容清秀,一看就知道是在优越环境下长大的。
然而此刻,那白的犹如牛奶一般的皮肤上却带着条条伤痕。这些伤痕横七竖八的躺在他的身上,像是一条条扭曲的虫身,由腰间没入了内里,道道都触目惊心。
做过几年警察,即便不用法医陆晖也一眼看出江泠的这些伤痕是陈年旧伤,甚至不是这几年造成的。
江泠的母亲是江敏,汉楚市有名的企业家,在江泠还没正式上班前对方就一次次的通过了上面不厌其烦的嘱咐他要护好自己的儿子,不能让他受半分伤。
在这样精心保护下长大的人,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伤痕?
床上的人还在静睡,陆晖沉默了片刻,伸出手去拉起翘起的衣角。只是还没触及江泠就又翻了个身,手指猛的与肌肤相贴,江泠轻轻的嘟囔了一声,像是有所察觉。
陆晖收回了手,没再做什么。
长夜似长却又不长,等到手机的闹钟响起,江泠睁开双眼才发现自己的房内多了一个人。
陆晖坐在椅子上单手撑着下巴打盹,大约是听见了这边的动响,他猛的睁开双眼看了过来。
“你醒了。”看见江泠后,他用力的揉了揉额头,站了起来:“醒了就把粥喝了,我先去单位了。”
江泠顺着他的目光才发现桌子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碗小米粥,碗沿还带着丝丝热气,应该是刚刚盛出来不久。
转瞬之间的功夫,江泠立刻反应了过来,他略带歉意的看向陆晖:“昨晚麻烦陆队了。”
“没事。”陆晖摆摆手,眼眸里却是掩盖不去的倦意:“先走了。”
“我昨晚没太麻烦陆队吧?”江泠问:“其实我生病了只要好好休息就会好的,都是老毛病了。”
陆晖看了他一眼:“能有多麻烦,喂个药煮个粥而已,怎么婆婆妈妈的,快点收拾下,上班别迟到了。”
江泠没再说什么,低低的应了一声。等到公寓的门被人用力关上,他站在房内环视了一圈。
他醒来的时候衣服正好好的穿在身上,手机也一直在他的衣服里并未被人拿出来。
除了多出来的那碗小米粥,似乎什么也没有被改变。
江泠吃完了粥,又将胃药带上去了队里。
按照江颜所说,今天魏容容的家人就会过来。陈子风跟老张被安排去审讯室继续询问熊辉,江泠站在外间看着。
跟之前一模一样,熊辉依旧是一言不发,不管陈子风他们怎么说,都只是以沉默相对。
整个审讯中他始终低着头,任凭陈子风使尽办法,却怎么也撬不开他的嘴。他就像是跟外界完全封闭了一样,不管什么声音都进入不了他的耳朵,也得不到他的一点回应。
“抓到那天就是这样,”陆晖站在一边,看了一会道:“这种我们以前也见过,他心里有事不想让我们知道,所以死扛着以为能扛过去。”
“这就奇怪了,”江泠奇怪道:“故意伤害致魏容容死亡的罪名证据充分,他跑也跑不掉,还会有什么事?”
“让疯子他们继续审,”陆晖道:“魏容容家人来了,我们去看看。”
魏容容的家人被江颜领着去了小会议室,等到江泠进去的时候,就看见一个衣着朴素的女人双眼通红,坐在一旁不停的擦着眼泪。
在她的旁边坐着两个男人,一个年轻,另一个年纪与女人差不多,按照陆晖所说,这三个人应该就是魏容容的父母与弟弟。
魏容容的父亲是一个约莫五六十岁的男人,常年的劳作让他的脸上布满了沧桑。江颜坐在他们的对面小心翼翼的询问着一些关于魏容容的问题,但却失望的发现,他们对这个女儿在汉楚市的生活几乎一无所知。
“真的不怪我们嘛,我们都说了,叫她快些回家来,家里都给她找好人家了,要是听我们的回家嫁了人哪会有这么多事嘛。”女人痛苦的嚎哭声充斥了整个会议室,魏容容的弟弟坐在一旁轻轻的拍着她,一言不发。
“嫁什么人?”江泠问。
“就家里给她找的人,我们村里的大户,有钱的很,只要容容嫁过去什么没有啊,她也不用这么辛苦了。但是我们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是不听我们的话非要犟,死活都不回家,宁愿自己赚钱还彩礼也不肯嫁人,结果现在遭了这个罪——”
江泠看了一眼陆晖,没有再说话。
此刻他们才明白为什么当初魏容容从学校毕业后会选择进入酒店做公关,她的父母还在为她的死亡痛哭流涕,却不知道正是因为家庭的逼迫才会让魏容容宁愿自己孤身一人留在汉楚市出卖尊严也不肯回去。
江泠不能说魏容容的选择究竟对不对,但却能体会到她的无奈。
“你们欠了多少彩礼钱?”江颜问。
魏容容的父亲皱着眉,不停的叹着气:“十多万,弟弟要娶老婆,家里还要盖房子,没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