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孟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愣了一下。
说实话她跟沈少爷真的很不熟,从高中都现在都没说过几句话。
私心里也觉得他不好接近。
但此时此刻,她突然觉得他们站在同一条线外。
因为挂念着同一个人,有着同样的感受。
“应该是她被开除之后的那两年。当初我跟她断了联系,所以她怎么得的这个病我不清楚,不过——”
二十岁那年的八月,程孟和林循在昼山火车站重逢。
她从那时候便察觉到,林循好像跟之前不一样了。
高中时候的林循,虽然性子有些淡漠,但骨子里很生动,有种不像坎坷低头、永不服输的劲头。
笑也坦然,痛也率直。
说到自己喜欢的声音、爱听的广播剧时,会侃侃而谈;在程孟被同班男生调侃欺负的时候,会挑着眉帮她毒舌回击。
高二那年,她还帮着程孟,跟一个死缠烂打的骚扰者干过架。
程孟喜欢陈诺之却不敢表白,还是林循帮她递的情书,在背后给她打气。
所以尽管她们来自完全不一样的环境,也有截然不同的成长背景与性格,依旧成了好朋友。
程孟总是觉得林循很可靠,像长在悬崖峭壁上的一株蔓,落拓又洒脱,肆意而张扬。
风刮不断,雨打不趴,更没人攀的上。
后来,林循因为宁琅的事被开除。
程孟给她发了好多好多的消息,却统统都没得到回复,高考后,她实在放心不下,还去她家里找过她——那个她跟奶奶住了两三年的地下室群租房。
可林循已经搬家了,邻居也不知道她搬去了哪里,只告诉她,林循的奶奶去世了。
就这样,她们断了联系。
直到两年后,开学前的昼山火车站。
程孟戴着耳机坐在行李箱上打游戏,忽然被人叫住问路。
程孟匆忙抬起头,一眼就认出了林循,却很难相信那是她。
彼时她拖着一个破破旧旧的二手行李箱,头发剪得很短很碎,身上穿着件非常土气不符合年龄的夹克衫,脚下踩着一双洗到发白的旅游鞋。
面色干枯,嘴唇发白没血色。
是她。
却完全不像她。
没有不羁的高马尾,也没有明媚张扬的笑。
焦灼又茫然的双眼里。
全是疲倦与麻木。
那次之后,她们逐渐恢复了联系。
起初程孟只是以为在火车站偶遇的那次,林循只是太累太着急了,所以状态不对。
可在南漓约着见了几次面后,她越来越发现,林循像变了个人。
她每分每秒都在忙碌,生活里被学习和兼职填满,不再跟她聊爱好、兴趣,吃饭的时候要么在走神,要么就是在回兼职消息。
跟她说话,她会礼貌回复,但没有什么能往心里去。
连笑容都像是模式化,浮在那张空洞惨白的脸上。
程孟虽然觉得这样的她有点陌生,但也没太往心里去。
毕竟每个人都会长大,都会变。
比起学校里其他朋友,她还是更喜欢跟林循在一起,觉得安心。
就这样过了一个学期。
某天晚上,程孟跟陈诺之一起去南漓剧院看一个电影的首映式。
两个人看完电影出来,走过一个狭窄路口的时候,程孟正兴奋地谈论电影里有血有肉的场面,说到兴处,陈诺之忽然打断了她。
他语气很迟疑,像是有些不确定:“那是不是……林循啊?”
程孟停下声音,往马路旁看过去。
昏暗的路灯下,万物的倒影都被拉得长而蜡黄。
人行道边倒着一辆蓝色的很笨重的电瓶车,车灯碎在地上。
那车边上,蹲着一个女孩子。
女孩身上穿着外卖员宽宽大大的套装,戴着同样很大的头盔,远远看去,整个人瘦得只剩一条细细的影子。
像被装在一个很不合适的套子里。
她狼狈蹲在马路边,脊背折着,伸手去捡下水道旁边两个外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