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晏知道它不会伤害自己,他此行更重要的目的是,带黎安见一见这只本门族兽。他没有别的徒弟,以后这千鹤门门主的位子肯定也是要传给黎安的,得让这族兽认一认血脉,才好传承下去。
黎安怕极了,一点儿也不肯从卿晏身后出来。
卿晏无奈地弯下身子,把他抱了起来,黎安直往他怀里缩:“师父……”
是真的怕,小奶音都在颤抖。
虽然有点不厚道,但卿晏还是忍不住笑了。
小朋友不都喜欢逛动物园的么?怎么这个小朋友不太一样?
归根到底,还是这个动物太巨型了。
卿晏把铃铛放到黎安手里,鼓励他道:“你去把这个挂到它的角上,去吧,我在这儿,不会出什么事儿的。回去师父给你买糖吃。”
大概是在糖的诱惑下,黎安才颤巍巍地往前走了一步。
银鹿温河没有动,甚至在他举起手够不着的时候,很体贴地低了一下头。黎安抖抖索索地把那铃铛挂到那银白色的华美鹿角上,因为手指打颤,铃铛一直在叮铃铃地响,随后,他跟银鹿的双眸对上了视线。
黎安:“……”
他僵住了,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这巨型生物一个不高兴,轻轻掀起蹄子直接把自己踹飞。
随后,银鹿低下了头,冲他张开巨口,黎安狠狠闭了下眼,一声“师父”卡在嗓子里没喊出来,结果就发现什么疼痛都没到来,他的袖子传来拉扯感,黎安睁开眼,看见银鹿咬住他的袖口,正在津津有味地咀嚼着。
“……”
卿晏忍着笑,觉得应该是差不多了,这银鹿应该是承认他了。
可黎安却不觉得有什么安心的,那巨口咬着他道袍袖子,离他的手那么近,马上就要咬到他的手了——
黎安突然“嗷”一嗓子哭了出来,转身拔腿就跑,一双小短腿居然跑出了风火轮的架势。
道袍袖子直接撕裂了,还有半条袖子在银鹿嘴里,他也顾不上了。
他一路往外跑,直接跑出了兽谷,被等在外面的薄野云致一把接住:“这是怎么了?脸都哭花了,你师父呢?”
黎安揪着他的袖子擦眼睛,抽抽嗒嗒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卿晏缓缓从兽谷里跟了出来,脸上还挂着笑。
薄野云致道:“孩子胆子小,你不该带他去那种地方的,吓成这样。”
“胆子么,练练就大了。”
卿晏伸手去接黎安,但可能是因为他刚才的行为已经在师徒之间引起了强烈的信任危机,黎安居然不肯松手,眼泪鼻涕糊了薄野云致一身,卿晏道:“行了,给你买糖吃。”
黎安才跟他走了。
卿晏又对薄野云致说:“赔你件新袍子?”
薄野云致笑道:“不必了。”
卿晏也没跟他客气:“黎安,跟小盟主说再见。”
黎安连人都不认识,还是花着一张脸挥了挥小手跟着他师父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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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身边带着这么个小孩子,走到哪儿一刻都离不了人,就算卿晏自己要走,他也是不能放心的,本来他说这些事务都处理完,就陪着薄野津回北原去住段日子,但有这么个小拖油瓶,即使卿晏把千鹤门的管理层拉拔起来,让他们自己管一管自己,也不能丢下黎安。
所以,这趟蜜月之行一直拖到了百年之后,拖得“新婚夫妇”都成了“老夫老妻”。
尹黎安一百岁的生日宴上,卿晏才宣布了这件事。
他兢兢业业一百年,如今休个小假,不过分吧?
尹黎安立刻慌了:“师父,你要走?”
他现在已经不是那个一直要抱的小孩子了,但还是很依赖卿晏。
“暂时的。”卿晏看了眼旁边的人,摸着黎安的脑袋道,“没事啊,这些日子你就跟着你师兄们,要是真有什么剑术上的问题,你就去天刹盟找南华剑尊。”
不都说隔代亲么?问你师父的师父去。
尹黎安眼泪汪汪,抓着卿晏的袖子不肯松。
“一百岁了,还没断奶么?”旁边传来一声轻笑,卿晏扭过头去,看见薄野津施施然放下手中的琉璃盏,淡淡的目光落在尹黎安身上,“以后你当了门主,也要一出什么事就哭着回来找师父?”
黎安虽说是卿晏的徒弟,但其实平时是他们俩一起带,薄野津一说这话,他就立刻松开了手,只有眼神还委屈巴巴地瞅着卿晏。
卿晏还是忍不住哄了下:“我们就去个把月,很快就回来。乖。”
第二天,门中的弟子恭送门主和门主夫人离开,卿晏坐在马车里,还在琢磨:“你是不是平时对黎安太凶了?他好像很怕你。”
黎安的剑法算是他们一起教的,不过卿晏作为门主,平时太忙,薄野津教的时候,他多半不会在旁边看着。
“你是怎么教他的?”
薄野津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就和在北原教你时一样。”
怎么会?卿晏更不懂了,那有什么好怕的?
薄野津又道:“他的悟性不如你。你以后真要将千鹤门交到他手上?”
卿晏笑道:“他还小呢,再说了,当门主也不是非得修为高。”他本来是想说主要得靠管理,门主又不用天天自己亲自上阵出去打架,但碰上薄野津落在他脸上的清浅眸光,他嘴边的话不知道为什么转了个弯,变成了,“如果他有个贤内助,帮他坐镇呢?谁还敢不服?”
“像我如今这样。”他的眼睛促狭地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