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修士们皆是一愣,苏九安面色铁青。
卿晏觉得这样有点太拉仇恨,但也没什么办法,道:“……好的老师。”
于是,好好的一堂公共课就这么变成了卿晏的私教课。
薄野云致这几日分外忙碌。
他是第一次负责仙门大比这样重大的事, 完全是个新手,薄野楠又将一干事务全交给了他,九洲修士们一有什么事, 就全来找他,这些人也全都不是好相与的, 个个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今天这个不行明天那个不愿的,薄野云致一个头两个大, 恨不得化出几个分身来替自己上班。
他原本只是天刹盟一个旁系的庶子, 父母双亡,从小托荫在薄野楠这里,蒙其不弃, 与天刹盟的内门弟子们一起修行长大, 原本只是与众弟子一样,但自从去岁薄野楠的独子不幸出了意外, 薄野楠没了继承人, 其道侣早年也早身死道消了, 并没续弦打算,眼看着是不可能再有第二个儿子了, 可天刹盟不能后继无人, 才把眼光放到这个不怎么亲的侄子身上。
因而,前番叫他跟着去千鹤门传信, 此番又是把仙门大比的事全交给了他, 也是为历练他。
薄野云致心知肚明,因此更是不敢懈怠。
天天加班加点, 薄野云致那日发现卿晏在仙门大比的修士之中, 本想找他好好叙叙旧, 可惜忙得一直没机会。
这一日,他刚安排好后几日要来讲学上课的几位天师真人的住处和饮食,就听到外头的院落里一阵七嘴八舌的人声喧哗。
“怎么了?”薄野云致皱起眉,搁了笔扭头吩咐旁边的小道童,“去看看外面怎么回事。”
小道童答应着去了,可还没等他回来禀报,门外先有一大群人乌泱泱闯了进来,瞬间把薄野云致幽静的书房变成了闹哄哄的菜市场。
“各位,不能进,不能擅闯!……得等我去通传……你们!”
这些人不是各洲来的仙门修士吗?个个出身名门,怎么这样无礼!
小道童伸着短短的手臂妄图拦住那些人,但是显然无济于事,他拦不住,一边勉力支撑着,一边拿眼神往薄野云致那儿瞧,是求助,也是告饶。
薄野云致的眉心更紧蹙了几分,可很快他就调整好了表情。
这些日子,他跟这些难缠的修士们已经打过许多交道,比起仙门大比的负责人,薄野云致觉得自己更像是个老妈子,什么都得管,还得哪儿都不得罪,他用眼神示意小道童别拦了,下去,自己扯起了一张和事佬的笑脸,迎上去:“诸位,这是怎么了?”
“有什么事,遣我们的弟子来通传一声便罢了,何须劳动各位亲自过来。”薄野云致很好脾气道。
说话时,他的目光还不着痕迹地在屋内的修士身上转了一圈,果然没发现卿晏的身影。
也是。薄野云致心道,卿晏那样温柔文雅的人,怎么会跟着这群人一起瞎闹?
这么多日以来,那么多修士又是对住处不满意,又是对饮食不满意的,轮流来烦他,而卿晏从来没来过,就连那日他钻了个空闲去找他叙话,问他住得还习惯吗,他也没挑什么。
分明修真界以前看不惯卿晏的原因就有娇气这一点,但薄野云致没看出他如何娇气,只是身体天生体弱而已,跟这些修士相比,简直是微不足道。
薄野云致嘴角微抽,扯回思绪。
……所以,这群人今儿又是对什么不满意了?
众修士本来皆是一肚子不满,可看着薄野云致这张笑脸,也没法把怒气往人家身上撒,只是一股脑儿把苦水倒了出来。
“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凭什么区别对待?这便是天刹盟的待客之道么?”
“就是!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事!”
“你可得给我们做主啊,不然这仙门大比,咱们也不必比了,直接把第一名颁给那个姓晏的得了!”
“……”
修士们一起开口,薄野云致的耳边像是有十几只鸭子在叫,什么也听不清楚,他抬起手往下一压做了个停止的动作,无奈道:“好好。诸位别着急,一个个说,到底怎么回事?什么区别对待?”
修士们这才冷静了一些,互相看了看,这样七嘴八舌的的确说不清楚,便推出一个口齿清晰利落的人来,让他说。
那人便将前日剑术课剑尊是如何对他们发火,又是如何将他们晾在一边不管不顾,单单教那姓晏的散修的——这人不愧是修士们推举出来的,那根舌头大概是说过书的,那日的情景被添油加醋地细细描绘了一番,还着力渲染了剑尊和那姓晏的散修的可恨之处。
……叫旁边不知情的小道童听了都觉得不平极了。
薄野云致心里回过味来,姓晏的散修……那不就是卿晏么?
卿晏来参加这仙门大比,没用真名,用的是“晏十一”这个随口诌来的化名,也没报千鹤门的门楣,而是说自己只是个江湖散修,这些薄野云致都是知道的。
而那位南华剑尊,薄野云致就更熟了。这位剑尊不是因此次大比去别的仙门请来的,就是天刹盟本门的尊者,小的时候,薄野云致还在学堂里听过他几节课呢。
剑尊是个正直的人,卿晏也不是什么谄媚自私之徒,薄野云致再清楚不过,沉吟片刻,问道:“剑尊为何对你等生气,不教你们了?”
方才那人只说剑尊生气了,倒没说剑尊为何生气。剑尊虽然向来脾气暴躁,但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啊。
究竟怎么回事儿?
修士们的表情一下子凝住了,好半天,那人才磕磕巴巴地说了。
“剑尊一上来说教我们御剑,可御剑谁不会啊?有人说了一句,剑尊就生气了。”那人说着,还是觉得他们的要求很合理,因此委屈起来,嘀咕一声,“这脾气也忒大了……”
“本来我们以为就这一日也就罢了,没想到第二天,剑尊连句话都不说,直接去教那个姓晏的!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诸位兄弟实在忍不下去了,这才来找少主,你一定得给我们主持个公道!”
“少主”一词把薄野云致砸得措手不及,无奈笑道:“我可不敢当……”
“剑尊的脾气向来如此,是大了些。”薄野云致解释道,“各位稍安勿躁,我知道此番各位受了委屈,大家先回去吧,我去找剑尊说说情,明日剑术课肯定给你们上。”
好说歹说,才把这一帮义愤填膺的修士们劝回去,薄野云致拍胸脯保证自己能解决,可是把人送走之后,他却犯了愁——剑尊可不是那么好劝的。
这位南华剑尊,虽然在修真界并不是特别闻名,完全没有天刹盟出身的那天地间最后一位神君有名,这帮不知深浅的年轻修士大多是没听过他,但剑尊本人,的确是剑术高强,于剑一道已入神域,登峰造极。
大凡人的能力强了,就总不免会有些恃才傲物的脾气。剑尊就跟那学堂里最古板的老学究似的,在很多事上都有着自己的坚持。
比如御剑这个事儿吧,剑尊他老人家是很重视基本功的,会了又如何?还是得练!基础不稳,后面的工夫便全是建立在一团散沙上的。